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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的春天
惠哲
  ■入夜,风停了,浓稠的黑色再次笼罩上来,静悄悄地酝酿着河水解冻,柳枝发芽,青草露头,山花欲发……这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勃发出春的生机。 
  陕北的春天匆忙而又慌乱。在这广袤的黄土高原上,人们对立春时节似乎无从感知,或许是严寒依旧,或许是早已习惯了这样亘古不变的季节轮回。
  在陕北,早春和仲春是狂躁的,什么草长莺飞、花红柳绿这样的美景无处寻觅,有的只是依旧清冷的晨风裹挟着刺骨的寒气笼罩着这片深沉的土地。只有到了春夏交替之际,才能看到漫山的山杏花和野桃花,给苍茫的黄土高原带来绚丽而又短暂的色彩。
  清晨,遥望远山,山峦此起彼伏,蜿蜒盘旋,无数琐碎的云絮缠绕在山脊和天空的连接处,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树木杂乱无序而又静默地矗立在群山上,遥相呼应的人工楼阁像一只只怪兽张牙舞爪地蹲在山巅,还没有散去的晨雾缭绕在群山之间,大地灰白暗淡,了无生机。或是一阵清风掠过,山间的云雾弥散而逝,山脊边缘腾起一抹浅黄,那一轮朝阳正在从山的背后缓缓升腾,越过山脊,穿过云层,透过薄雾,一时给这山峦河川、沟壑平洼染上了一层金黄,混沌而有气无力的天地瞬间有了温度,一丝暖意掠过人的心底,但清冷的风依旧,令人不舒适的寒意依旧。
  广场上晨练的人少之又少,只有几位上了年岁的大娘们在随着音乐跳广场舞。一些送孩子上学或者上班的人裹紧衣领,行色匆匆。春天的早晨,这座小城一切依旧。
  午后,太阳已不再羞涩,毫不吝啬地照耀在这片土地的每一寸肌肤上,惠风和煦,一派祥和。山峦上的常青树渐发生机,冒出新绿,山间豁然开朗,清晰可见。山洼下青砖白墙红门绿瓦的民居错落有致地排列开来,偶尔传来的鸡鸣狗吠和随风消散的袅袅炊烟构成一幅自然的画卷。河堤上垂柳略微泛青,稍稍有点活泛过来,已不再是有气无力垂死挣扎的样子。河水泛起层层涟漪,不紧不慢地向前淌去,残存的冰茬和随波漂浮的冰凌仿佛不甘消逝在季节的轮换中。山桃树和山杏树光秃秃的枝条在雨露和阳光的滋润下,刚刚露出花骨朵,期待着能在一年中最灿烂而又短促的花季中尽显妖艳。躲在泥土下的小草,在清风的呼唤和催促声中,渐渐探出了头,露出惺忪的眼睛,羞涩而又不由自主地偷窥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春景。天空如水洗过一般的纯净湛蓝,偶尔掠过的几朵云絮时而聚拢,时而分散,随意切换出各式各样的姿态,悠然自得。尽管春天的影子无处不在,但真正温暖的气候还没有来到,而此时,春天已过去了大半。
  谁也没有注意到,风和日丽的清风突然变得凛冽,进而呼呼大叫,一时狂风四起,曾经温润可爱的风,此时已经丧失了理性,着了魔般地狂躁。电杆在风中呜呜作响,像受了惊吓的孩子般嚎叫,黄风卷着沙尘,肆虐着,瞬间填满了小城的沟沟坎坎山山洼洼,一些残枝败叶和废弃的各色塑料袋随风四散逃窜,要么攀附在电线或树干上垂死挣扎,要么钻到犄角旮旯里随遇而安。一些干野蒿子,成堆儿地聚集在河道里,被风驱赶着,时而列队前行,时而四散逃命。人们各自寻找避风的地方,嘴里不停地念叨诅咒这该死的天或这该死的风。天地混沌了,没有颜色,没有生机,一切都淹没在了滚滚黄尘中,突然的静寂让春天的影子跑得无影无踪。前一刻还是山清水秀,后一刻已是满目疮痍,这或许就是善变而又厚重的陕北春天。
  入夜,风停了,浓稠的黑色再次笼罩上来,静悄悄地酝酿着河水解冻,柳枝发芽,青草露头,山花欲发……这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勃发出春的生机。
  春天终于在不经意间来临,又在毫无察觉中逝去,就像人的芳华,总觉得自己很年轻,许多事情明日复明日,谁也不曾刻意地留存,任凭它在指缝间偷偷溜走,再恍然大悟时,已是年华不再,岁月老去。
  每年,我静静地伫立在胜利山下洛水河畔,顺应着季节的轮回,感受这独特的陕北之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