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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与厨房
胡焕
  从小的梦想就是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书房,里面有看不完的书。
  那时看到母亲每天起早贪黑,在厨房中忙碌,一日三餐,锅碗瓢盆,不绝于耳,我就会溜进书房,看书写字,决心好好学习,改变未来走进厨房的命运。
  那时总觉得女人把时间都消磨在厨房里,是生命最大的耗费。曾经母亲手把手教我削土豆皮、切菜、翻炒、洗碗。学习每每浅尝辄止,直到后来母亲看见我笨手笨脚总“闯祸”,不是菜粘锅上了就是锅被烧干了,每每这时,母亲都会一把推开我:“一边去,让我来。”我吐了吐舌头,退出厨房,也退出了关于烹饪训练的舞台。
  我沾沾自喜,退出了厨房走进了书房,也步入生命的围城。一切遵循我的意愿设计一间坐北朝南的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仅占卧室一角。即使一隅,在这间主卧里也显得尤为突兀,客人每次走进这间房先是夸赞这书柜,对于摆在房间中央的那张大床视而不见。由此可见书的位置还是引人注目,书柜由七个小格组成,由上而下,分别为文史、名著、励志、随笔、散文、小说、诗词。随着书籍的增加,这七个格子已经容纳不下太多的书,只能旧的下架再添新的,每增加一本书,家里就添置一盆花。当然也不会冷落旧书,前几年家里有好几盆倒挂金钟,这种花开得快凋得也快,那酷似玫瑰的花瓣凋落在窗台上,我想到了一本本即将走入冷宫的旧书,何不将花瓣夹在书页,相互陪伴,日后翻起夹着花瓣散发着记忆也散发着芳香的书不是很好吗?后来这些花凋谢了,我挨个去寻找花瓣,也取下了一本本旧书,开启了一段段尘封的记忆。
  原以为远离了柴米油盐,就远离了日子的琐碎。直到有了一张张嗷嗷待哺的嘴,我仿佛接到某种指令似的从书房走向厨房。每天睁开惺忪的睡眼,在厨房奏响清晨的第一支曲。沉睡的身体如宇宙初辟,欣欣然张开了眼,一个个日子由此拉开了帷幕,家里的其他成员还沉浸在梦的摇篮,睡眠的世界,我一次次走进厨房,关上玻璃门,独享属于女性的私密空间。仿佛叫醒孩子似的唤醒冰箱,叫醒高压锅、淘米的碗、洗菜的盆,听水流哗哗,听切菜噔噔,蓝色的火苗欢快地燃烧着,煮沸的水发出快乐的吼叫。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射进来,烧沸的油等待着,只听嗞——地一声,便开始下料、翻炒。曾经以为女人围着厨房团团转是多么没有出息的观念在不知不觉中转变,我终于明白祖母,母亲,大多数女人能把自己漫长的一生奉献给厨房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所爱的人,看见他们享受着一粥一饭时脸上生动的表情,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从前的观念未免过于狭隘。
  在这些观念的影响下,我学会了蒸馍、擀面、饹饼。孩子们就是遥控器,按哪个菜单就变魔术似的变出哪个菜肴。正是家有儿女,身不由己。在这个独属于自己的天地里,享受一个人的寂静,一个人的狂欢,走进厨房迎接一个崭新的日子,离开厨房送走一个过旧的日子,在这里,没有人打扰,一个人尽情地欣赏“晨光之熹微,落日之古红,蓝天白云,乌云压顶,夏雨之急促,冬雪之轻盈。”一年四季,在这里匆匆逗留,又不知去向。这里叠加着一个个日子,一段段故事,一个家如果没有厨房,那只是一个空间。厨房是一个家的温度,决定着一个家的幸福指数。
  然而每天忙碌在厨房难免让人烦躁,于是来到书房,轻轻地抖擞日子的琐碎,端详那一本本封面各异的书籍,单是欣赏着书的名字和封面就让人感到无比的幸福,更别说书中自有黄金屋、颜如玉之语了,看来厨房解决的只是肚皮温饱,心灵始终是饥饿的,空虚的。
  厨房与书房,是专属我的两间房。如果说厨房操磨着我的脸,书房则抚慰着我的心。在厨房中产生的不安在书房中得到弥补,在书房中产生的超现实幻觉在厨房十几年如一日的劳碌中加以纠正。日常的忙碌中,女人的梦似乎幻灭于哗哗的水流声中,消失在噔噔的切菜声中,但是静夜人寂,闲暇无事,选我所爱,取下一本本诗歌、散文、小说,在读书中感受“芳草鲜美,落英缤纷,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的美好,喧闹的日子便归于沉静,浮躁的心境便归于宁静。
  女人的一生,沉浸于书房、厨房间,奇妙地身心合一,日子静静地流动,也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