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童年的记忆中,撒满家乡原野山坡上的是那状如蒲公英般的淡紫色小花伞。这种小野花盛开在向阳的山坡草丛中,扎根于北方乡野的黑色泥土里,有着纤细的绿色枝茎和一圈毛茸茸的紫色花冠,那精致的、典雅的优美花朵,常常是一簇簇星星点点,一片片缀满原野,在山风吹拂中,她们那小巧清丽的雅致花朵,宛若农家巧女,散发出缕缕诱人的幽香,等待那些喜爱她的山里娃们来采摘。这种野生草本植物,我们叫它野葱。
离开家乡30余载,但至今,每当想起家乡,就想起了奶奶家的浆水面;每当想起酸酸的浆水面,就自然而然想起了野葱那特有的香味。更多的时候,这种独特的香味已成为一种思乡情结,它的花,它的根亦早已植入我忆苦的心田。
对于大多数城里人极为陌生的野葱花,对于秦岭深处的农村可真是一种再实惠不过的绿色天然调味品。整个夏天,不仅可以鲜吃鲜摘,炒菜炝饭,而且还可晾干过冬,着实省下了不少买葱蒜的钱,还可馈赠亲朋好友。如今,有条件的地方已将它加工成袋装的特产风味食品供游人选购。然而,这远不及儿时邀上小伙伴们自己满山遍野采摘来的吃得那样过瘾。昔日的野味,今天真的不只是过上富裕生活的乡下人才有资格享用的美味佳肴,它同样悄然走进了一些中小城镇的集市街头,放入了城里人调剂胃口的饭菜当中。诚然,正因为它属于野生野长的山货,自然比不了大棚种植的蔬菜那么讲究规模和效益。大多数时候,仍是由乡下娃娃们拦羊放牛时顺手从山坡上掐几把,凑上一些等村妇们有空进城办事时捎带着,一两块钱一束,给娃们换回几个零花钱。
“卖葱花喽!新鲜的野葱花!”那抑扬顿挫的叫卖声又甜又脆,宛若百灵鸟儿,使熟识野葱花那乡村气息的人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顿时,从心底产生了一种难以割舍的思乡之情。一时间,竟激起了嗅觉、味觉和食欲,还有那割不断、忘不了的童年梦想。买主中不少是那些生长在农村而移居城里的家庭主妇,她们依旧保留着乡下的生活习惯,见到了久违的野葱花如同见到了久别的娘家人一样亲热,会毫不犹豫地买上几束拿回家享用。
我早在儿时就与野葱花结下了不解之缘。它既是我童年生活的一种回味,一个片断,更是扎根我梦中的唯一野花。记得每逢暑期回到老家,第二天清早便会背着大人偷偷跟上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来到山坡野外采摘野葱,那一丛丛开得正旺正艳的淡紫色小花朵,在几个伙伴的眼里是一种再美丽不过的可爱花朵。就这样,我们嬉笑着、打闹着、采摘着,直到装满了小篮子,采累了小胳膊小腿,才兴高采烈地拿着自己的胜利果实,换来一顿由婶子们擀得薄悠悠的浆水葱花面。一个个吃得有滋有味,满头冒汗。至今仍很难忘怀野葱那特有的鲜辣味儿,仿佛那丝丝缕缕的辣香早已渗透到周身毛孔与骨髓之中,充溢心间的只是一种童年才有的香醇与幸福……
去年暑假,当我在小城街头无意间发现由乡下女孩用小竹篮盛满一束束鲜嫩无比的野葱花时,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但不知何故,却终未下决心走上前去买上两束,莫非真的是近乡情更怯?还是生怕如今的野葱花不像我小时候吃得那样清香可口,更令我感到迷惑不解的是不远处,看到一堆用纤维袋装来兜售的黄葱花,上前一打问,卖主说是野葱花,我未敢多问。只是暗自思忖,这究竟是野生的还是人工培育出来的?二者相比之下,我宁愿希望它是人工栽植的,因为家乡的山野怎经得起这样竭泽而渔!
我从心底里怀念儿时家乡农村山坡上那开满淡紫色小花伞。它们曾载着我纯真的梦想在家乡的晨风暮色中轻盈地舞蹈,并且一直点缀着我童年的风景。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天意,没几天,竟然有位老战友从老家给我捎来两袋野葱花。望着这些已枯萎和变黄了的小小花朵,再嗅嗅那残存的熟悉的葱香味儿,我们眼前仿佛出现了童年家乡山坡上那一丛丛嫩闪闪、水灵灵、毛茸茸的可爱小花朵,它们载着我和我的梦,悠哉乐哉地回到了那遥远的童年和不太遥远的家乡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