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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爷爷
  李一曼
  我一直相信“人定胜天”这个词,从不相信,意外会先明天之前到来。当我知道爷爷去世的时候,才真切地感受到:再执拗的生命也拗不过老天的安排。
  爷爷去世的第二天,我们正学习《祭十二郎文》,韩愈未能及时回去的悔恨到了我这里都转为歉疚,因为考试我没能守孝,没有在合棺前见他最后一面,而这也成了我这一生无法弥补的遗憾。
  在我还未出生时,爸爸妈妈为了生计来到了离家相隔几百公里的延安。自我记事以来,我与爷爷一年最多见上两面。奶奶去世后,我们回家的次数也由两次变为一次。从小对于“爷爷奶奶”这两个词就极为陌生,所以,我一直羡慕别的孩子放学时有爷爷奶奶来接,也极希望能挽着他们的胳膊回家。
  爷爷很久以前背就弯成了大大的问号,因为行动不便,爷爷很少出门,一日三餐都坐守在电视机跟前,一坐就是一天,一坐就是半辈子。爷爷好酒,三餐必须要有半纸杯量的白酒下饭。今年过年回家,三爸给爷爷带了一坛好酒,他闻过那酒香后,咧着嘴对着我笑,三番五次地劝我尝尝。我朝他摆摆手,用一口极不标准的家乡话对他说:“我不喝,我还小哩。”爷爷却把头偏过去,撇撇嘴。爷爷好吸烟,爸爸说他从八岁就开始吸烟了,因为一次危险的咳嗽,八十年的烟瘾在一夕之间便被戒掉了。坐在那把椅子上的时候,爷爷总是会看向窗外,看着看着又总是会歪着头,把手插进上衣的口袋里安心地睡着。
  人人都说老人是小孩。父辈们不让爷爷多吃瓜子,他就让孙子辈里最小的我去拿,一把又一把,后来我拿给他的少了些,他就撇撇嘴,扭过头去,活像个孩子一样。
  爷爷和奶奶辛苦地拉扯六个孩子长大成人。记得奶奶去世,爸爸的脸上挂着泪痕,几日没刮的胡子突兀地横在嘴边,他对我说:“爸爸没有妈妈了!”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醋浸过了一样。我不敢去想象,我的父亲如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家里仅有的精神依靠,他的心里会有多少难过,可念不可说。
  微信群里再也没有爷爷好转的消息,我怀着担心,充满希望,最后看到的却是一张蓝底的有爷爷慈祥笑容的照片。我曾无数次地翻着我与爷爷的合影,老宅的一年四季不断更替,满墙的爬山虎从绿意盎然到一片枯黄,再到充满生机,只有我们在不断成长,慢慢变老。
  我以为明年过年会在我们约定的地方,我以为虽暂相别,终当久相与处。后来我才发现,一切的“我以为”都已经太晚了。
  好在,爷爷离开时,有人陪伴,并且儿孙满堂。愿爷爷在天堂无病痛缠身,千古,尚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