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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进城
魏群夫
  母亲一直住乡下,没出过什么远门,最远也就是我所在的县城。母亲每次来都心神不宁,人来了,心还留在老家,住几天就嚷着要回去—放不下我父亲。
  父亲精于地里的农活儿,对料理家务甚是不屑,所以家务向来由母亲操持。临行前,母亲一定会反复交代父亲,猪该怎么喂,鸡什么时候收进笼,直到开车的一遍遍按喇叭催促,母亲才慌慌张张上车。上车后,她仍不放心,头伸到窗外,交代愁眉苦脸的父亲要如何如何。父亲是个要面子的人,当着满车的人,连声应着,“晓得了,晓得了。”
  母亲前脚走,父亲电话就追来问这问那。凡没问的,等母亲回去,那事情必出差错。母亲就数落:“你看你几十岁的人,都当爷爷了,还不让人省心!”此时,父亲像个犯错的孩子,一言不发。
  每次进城,母亲最开心的就是看孙子做作业。孩子伏在案上,母亲把脖子伸得老长,盯着作业本看。孩子有时写得吃力,母亲就半张着嘴看,显得更加吃力,好像每个字都是她一笔一画写出来的。孩子写好作业,合上书本,一一往书包里装,母亲嘴还半张着,伸长的脖子也没缩回,仿佛还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
  母亲从不空手进城,每次都扛着乡下的米、面、菜、油等;走的时候也不空手,把我们不穿的衣、鞋、袜、帽等带回乡下。她打开布袋,半蹲在地上,拣一件向布袋里装一件,边装边说:“这个还能穿。”妻子则背对着母亲,边选边扔,不停地说:“留着占地方。”
  母亲是受过苦的人,把妻子放在阳台晒干的剩饭剩菜带回乡下喂鸡喂猪,把旧衣旧鞋背到乡下,或送人或留着做农活时穿。前些年,这些旧衣旧鞋还有人要,现在乡下条件好多了,没人愿意穿旧的,母亲仍要往乡下背,觉得扔了可惜。老家房子逼仄,也没有大衣柜,父母的卧室里堆满了我们穿过的旧衣物,像装破烂的储藏室。
  有次回乡下,我领孩子到田里玩耍,远远看见母亲做的一个稻草人,穿着我过去挺时尚的一件衬衫,袖子和下摆迎风招展。孩子看后嬉笑不止,拍着稻草人说:“太像我爸站这儿了,我奶奶真有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