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玉荣 《花乱开》这本书已风靡好久,老树这个名字也广为人知。回头想想,老树和他的画、他的书能一炮而红,不是没有原因的。
且看他的画法,水墨风格为主,大量留白;画中的人物,没有五官,一律穿着长袍;所画的内容,不外乎闲花野草懒猫笨鸟,山间水边楼台弯月;所配的诗,四言八句,十分打油,亦庄亦谐,雅俗共赏。
而这种在老树看来简单、接近于好玩的表达方式,有一种质朴天真的大境界,朴拙而老辣,散淡而蕴藉,自然成为当代都市人内心的一种独特写照:面对纷繁错综的世界,可以调侃,可以逃避,看上去是海阔天空风平浪静,实际却是一种沉默的抗争、精神的平衡。更奇妙的是,他的画与他的诗一配,似乎有了洞彻人生的通达,一意孤行的洒然。
“创造力源于自由,也源于焦虑。”自由之愿促成了表达之意,焦虑之根衍生了独创之树。老树对日本画家竹久梦二、中国漫画家丰子恺都颇有研究,心摹手追历代丹青,画着画着,笔下竟然自成风格。
老树的画,纵横捭阖,大气苍茫,在天地之间游走,在情景之间交错,在古今之间穿越。既有俯瞰人间的大场面:海面辽阔,山峰峭立,一人独坐望海;空茫深山,鹤杳月残,一人步入山中;满目荷田,一人倚在栏边吹笛……也有截取一隅的小画面:一枝墨色的绿萝,一盏年代久远的马灯,一方绣花手帕,一瓶二锅头酒瓶和一碟花生米,三只半莲蓬,九只浮游的蝌蚪……
老树的诗,算不得正儿八经的诗,却笔随意走,言语无碍,展示了作者的自由心境,通过谐趣与幽默,尘世的怨与现实的伤,在风中化解,在画里消融。时不时地,还会透露出一点归隐之心。“窗台有盆栽,名叫仙客来,听说我回家,纷纷胡乱开”,那一种调皮和自得,让人不禁莞尔;“收到一个邮件,打开两包新茶,扑面云雾气息,十年没有见他”,简净的画面里暗藏人事玄机;“想起当年山中,繁星缀满夜空,虫音蛙声一片,真他娘的好听”,优美画面与粗俗语言的混搭,却是别有味道;“什么叫作家,你我还有她,饿时几碗饭,无事一枝花”,嘲人,也自嘲,那一种调侃,叫通达;“何时不用再上班,看人脸色挣小钱,临水种上半亩地,闲听夜雨落荷田”,不是道出了无数人心中的田园梦么?
“与其跟人纠结,不如与花缠绵”。心若简单,世界便简单。就像老树所描绘的,把情感多放在草木方面,自然少了人事的算计。他用一幅幅淡雅至极的画、清简有味的诗,把我们带向一处处美好的心之境界。如,他画一封拆开的白色信封,里面露出粉红的玫瑰花瓣,题诗云:“风中来信,寄自春天,不著一字,满目花瓣,色艳如生,其香雅淡,持之于怀,心存绮念。”又如,他绘了淡绿叶片衬托下,一朵白色的木槿花,配的诗是:“木槿花发,斜开篱前,跌宕自喜,不与人言,涉雨有染,随风结缘,寂然自处,落落清闲。”其间意趣,妙然心会。
最耐人寻味的,是“秋深俱往荷塘去”,那一种留白,叫空茫。
好的艺术家,必有一颗不老的童心。甚至,什么流派、风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由地表达你的内心世界。任时光沉沦,年过五十的老树,那颗童心依然青翠,他从大千世界里的纷纭里,找到自己内心的声音,并遵从这种声音,把人生的平淡活成一份精彩。
看来老树喜欢民国时期的味道。他笔下穿长袍的面目模糊的白衫男子,赏花倚竹,听雨吹笛,永远是那样从容淡定,洞彻人生。或许他希望自己就是画中的那个人。他有一方印章“梦回民国”,大概就寄寓着他清俊明朗、温润平和、洒脱无羁的民国梦。
老树自称“山东布衣”,颇有民国情结。布衣,是一种姿态;民国,是一种风范。当二者在老树笔下神奇相遇,完美融合,加上一些风趣诙谐的内蕴,加上一些疏朗宕荡的笔法,便切中这个时代的症结,演绎成治愈系经典图文,赢得无数读者的深深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