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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上翘着浅笑的先生
——写在张光去世日
   ■成路
  2019年9月15日15点30分,王珊电话上说:“成老师,我爸上午11点去世了。”挂断电话,王珊她爸张光先生右嘴角上翘的浅笑不停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2003年夏天,受朋友之托,为了取得《刘志丹》(李建彤著)的出版授权,我去西安朱雀路陕西省委家属院拜访刘力贞、张光夫妇。从此,我和他们开始交往,2012年因为写十集《刘志丹》文献纪录片解说词文学稿(后易名为《刘志丹画传》)的缘由,我频繁地对他们进行访谈,张光每句话都是在右嘴角上翘着浅笑结束。
  谈及先生,人们习惯性地会给他加前缀:陕甘红军、陕甘革命根据地创始人之一刘志丹烈士之女刘力贞的丈夫。这的确是他的身份之一,但我在Zine便签上发布先生去世的消息时,还是强调了他的家族身份:祖父王俊宽,支持过康有为、梁启超维新变法运动,参加过辛亥革命的革命党人。父亲王志温,字裕儒,到延安后改名李杜,参加过冯玉祥、胡景翼、孙岳“三角同盟”发动的“北京政变”,后加入中国共产党,老红军。
  先生说,“我是刘力贞晚年交谈最多的人之一。”其实在访谈中,主要是他叙说。当然,他每叙述完一件事或一个情节,都会偏过头问刘力贞:“是这样的吧?”得到刘力贞的肯定或另行叙述后才会接着话头继续。他俩时常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观点分析历史事实,告知该如何把握历史书写,帮助我清晰地认识了刘志丹的思想及其成因的三支文化学理:国学传统、地域文化、黄埔技术。长期的交往中得到先生的信任,他把著写《刘力贞传》的任务交给我,并把我介绍给多位相关人士,他说:“让成路把握,你们对刘志丹的情况认识不会跑偏。”
  春天,先生打电话说他住院了,想见见我。4月7日,我到陕西省人民医院探视了先生,他在病床上说,要督促刘志丹传写作组加快进度,落实刘志丹革命精神研究论文精选集的编辑事宜。谈话中明显感觉到先生的担忧和迫切,借护士取治疗仪的间隙,我给相关同志打电话转达了意见和强调了紧急性。后来,他很高兴地给我说,正在着手编辑一本家族画册,一本自己的摄影集,就是来访的客人多,时间不够用。我说:“你少接待啊。”他右嘴角上翘着浅笑说:“来的都是客啊。”6月29日,在西安参加“从‘西北星火’到‘两点一存’——西北革命根据地发展历程研究”研讨会上,我给同桂荣的侄孙子同刚讲起我的这次探视。顺着这个话题,我俩商议,从家里收藏的资料归类整理,造册登记,建立台账开始,准备编撰同桂荣传或画传的史料。就此事,我俩下午去了先生家,他听后认为很好,但说再等等。
  这次拜访和以往一样,谈完工作先生就高高兴兴地给我们说,应约正在写新华社社史的一部分。说着他喊女儿王珊把新华社一位老记者写的《张光传》稿子拿给我看,他说:“这不是传,是事略。”
  这是一部把先生发表过的作品,别人写先生的文章串在一起的个人编年史,作为史料非常有意义。在这部很厚的书稿里,我想摘录三个条目:1.1947年8月,张光分配到边区群众报社(当时,新华社西北总社是报社的通采部门)。他的任务是到延安城附近战地采访,报道敌军占领延安后的暴行,以及城外游击队和敌军战斗的事迹。1948年5月收复延安时,他是第一个进城的新闻记者。2.在陕西改革开放僵持的关键时间节点,张光根据时任陕西省委书记马文瑞的要求,写了一篇个人对记者谈话文章,也就是马文瑞在商洛视察时发表的谈话,最后一句话说:“部分地区可以实行包产到户试验。”在《陕西日报》发表后,陕西的包产到户大搞了起来,势如破竹。3.1982年,时任《陕西日报》总编辑张光发现省政府拆毁明秦王府(俗称“皇城”)北墙,他让记者采写报道,在《陕西日报》上发表文章公开批评仍不能阻止,情急之下,便直接给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习仲勋打电话反映了情况。第二天,国务院就派调查组来到陕西,对这起政府机关破坏文物的事件进行了问责和查处。
  这次见面,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先生右嘴角上翘的浅笑。先生从今天开始成为古人,在他九十年的人生华章里,我摘录上边的三个条目,仅是取他参与和推进社会建设的一瓢饮。
  怀念先生,借用他泪笔写下追忆夫人,2014年11月8日发表在《陕西日报》的文章《力贞这个人》的最后一段:“力贞认为‘左’的根源一般是好大喜功,急于求成,办事莽撞;而一加上个人主义,就贪权争位,就不惜杀同志,毁成果,起的作用和敌人一样。我党历史上‘左’的时间较长,因为‘左’的口号易于煽动人,因而造成损失很大。这个教训我们应深深记取,只有防止了‘左’的发生,我们建设美好繁荣昌盛的中国才能较快实现,我们美好的中国梦,才能逐步呈现在我们面前!”这何尝不也是先生的“认为”和“祈愿”。
  此时,我的眼睛透过先生右嘴角上翘的浅笑,看见著名作家刘成章在我的微信朋友圈留言:张光同志是一位正直的、有担当的、大写的人!张光同志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