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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文化的目光打量陕北土地
——评厚夫散文集《走过陕北》
  韩伟
  厚夫生于陕北,长于陕北,执教于陕北。陕北的土地、历史与文化滋养和浸染了他,也内化成他生命中的有机组成部分。书写和表达陕北成为厚夫不竭的动力和永恒的追求。他将陕北放置在一个大的历史文化场域之中进行思考,从而在陕北的历史废墟和古迹中发现沉积其中的意义和美好。这种阅读陕北的方式,让厚重的陕北灵动起来,文化陕北的历史呈现与诗性表达在厚夫这里跃然纸上。
  厚夫喜欢在陕北的大地上行走,寻访古迹叩问历史。他以现代人的美学眼光和人文理想直面陕北的历史与现实,凝铸成高远阔大的意象,历史的沉思和生命的悲悯在极具“人类性”的精神拷问中得以升华。再版的《走过陕北》,收录了27篇书写陕北的历史文化散文。这些散文既有触景生情的借物抒怀,也有讲述历史思考历史的睿智表达,更有如《阅读路遥》这样篇章文学与精神的共振。厚夫往往将观察和思考的原点放置在文化陕北的坐标体系中,发掘沉积于陕北大地上的“事情”。譬如《陕北守望》,作者站在历史与现代交汇的今天,面对如陕北泛黄的历史一般连绵起伏的黄褐色群山,有关陕北逝去的故事涌上心头,展望陕北美好的未来,油然生出“走进陕北,与未来握手”之慨叹。作者在表达和书写陕北时,似乎总有一股激情和自豪潜涌于字里行间。譬如《去看那个景》,作者开篇讲他突然想去看看延长县城那座“中国大陆第一口油井”的想法,接着将笔宕开,细致地讲述了中国石油化工的历史。历史上曾经被誉为贫油大国的中国,随着陕北世界级大油田的形成而成为历史,自豪之情难以遏抑。
  厚夫的散文往往将史料、知识融为一体,有着鲜明的史识和思辨意识。他将个人的情感和思想诉诸笔端,书写出自己对历史文化和人生际遇的理解和思考。他的这种表达不是矫揉造作的无病呻吟,不是肤浅的文字堆积,不是华丽辞藻的修饰和赞美,而是饱含真情的热爱眷恋,是深沉厚重的历史文化体验,是真诚朴素的清洁文字。譬如《漫步秦直道》,作者面对这条千年古道,在追思和展望中激扬文字。昔日的战火早已熄灭,昔日的雄风也已成为烟云,剩下的只不过是被岁月的尘埃淹没了沙化草地。掩卷沉思,作者怅然喟叹:“具有很高实用价值的秦直道,却随着社会秩序的周期性溃疡,它的辉煌湮没在岁月风尘中,这多少令后世感到遗憾”。笔意所指,情不可抑,作者不禁写道:“秦直道功能的丧失与隐退,不从另一方面旁证了国家的统一、富强么?”作者写秦直道,不是为了抒发思古之幽情,而是以史为鉴反观当代人的生命困厄与乏陈,在历史的河流中找回民族的自信。诚如作者所言,秦直道是“中华民族坚强性格的象征物”。历史的沧桑和人生的曲折在作者的笔下奏出生命的最强音,坚韧与顽强永远是中华民族向上不竭的动力源泉。再如《大风中的西夏王陵》《禹迹陕北》《统万城寻踪》等,作者通过鲜为人知的陕北历史、文物、古迹等的叙述与描绘,让人们在触摸历史的同时又不禁低头沉思,文化散文的厚重之美凸显尽然。
  作者非常善于在陕北的历史文化与遗迹中捕捉和发掘有价值有意义的东西,这在《走过陕北》中有着明显的体现。从陕北守望到禹迹陕北,从延安的宝塔到激情的壶口,从长城的随想到在李自成行宫前的沉思,从漫步秦直道到叩访蒙恬、扶苏墓前、统万城寻踪,从对范仲淹的凭吊到对路遥的阅读,作者以延安为考察中心,在历史文化的找寻中捕捉中华民族的精神风骨和文化脉象。在这些篇章中,作者如数家珍地叙述着陕北的历史人文和自然景观。作者通过自己的审美体验和理解,结合历史资料和人物传记,激活了那些岁月风尘中凝固了的历史,从而让历史获得了生命的热度。
  厚夫的散文视野开阔、意境高远,既有着文学家的敏感和多情,又有着思想家的睿智与深刻。他的散文是真正的“灵魂的写作”,这在当下浮躁之气甚嚣尘上的大氛围中显得尤为可贵。在当今的散文写作中,能够将自己“澄明地显身敞开”进行灵魂叙事的作家凤毛麟角。散文不应该只是书写经验和讲述欲望,它应该站在人类历史文化的高度,重塑健全的精神视野和心灵刻度,让人们相信“希望的存在”和崇尚“灵魂的善”。厚夫的《走过陕北》正是这样一部作品,他以文化的方式阅读陕北和陕北的历史,有效地接通了文化陕北的历史和现在。
  总之,厚夫的《走过陕北》是一部陕北人写陕北事情抒陕北情怀的著作。作家以行走的姿态将读者的目光聚焦到陕北历史文化的辉煌中,从而让读者在倾听陕北的历史、神话和故事传说中获得生命的感悟,学养的滋润,思想的启迪和审美的愉悦。作者立足于陕北的土地与生活,从个体生命经验出发,真诚地书写大陕北,是一种真正地对文化陕北的历史呈现和诗性表达。
  (原刊《光明日报》2017年2月15日第12版“文艺评论版”;作者系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