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抽屉里保存着两张去年的过期稿费单。一张是被大大咧咧大而化之的我遗忘了,当我想起它时,一看取款截止日期,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还有一张,当我看到它时,已经到了取款截止日期的最后一天。上完课后,我火急火燎地跑到邮局。一看乌泱乌泱的取款人群,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票一出,我的天!前面还有50多个排队的!工作人员面带笑容温文尔雅不慌不忙有条不紊,过了半个小时,才接待完五六个客户。在邮局的铁皮长椅上,我的屁股就跟长疔疮一样难受。我终于坐不住了,跑去问大堂经理,她“伤口补刀”,一盆冷水从头而降:“你这个号,估计得上午下班左右才能办理了……”我的个神呀!为了50元钱,我要在这里耗整整3个小时!我心有不甘地离开了银行,路上还不忘安慰自己——就当是留下汇款单,作为纪念了。
那时我就有点“阿Q”,以为自己的精神战胜了银行低效的取款程序和报社食古不化墨守成规因循守旧不知变通的汇款制度。这种精神胜利法让自己惨遭劈头盖脸的数落——放在抽屉里的过期的取款单被老婆无意瞥见了。老婆眼睛一瞪,我抖了三抖——“你娃儿硬是败家子,不理事,这都要搞忘记!”言外之意——连钱的事都不放心上。
说实话,我也期待报社直接转账。我知道自己的水深水浅,三流作者对“缺牙巴咬虱子”撞到的稿费单还形不成一拿到汇款单就去取的条件反射。偶尔来一张单子,忘了也就忘了,咱还能指望稿费过日子?最近蒙各编辑抬爱,有小文陆续上刊。小虚荣在朋友圈里一亮,引来朋友调侃戏谑之语不断。最夸张的一个朋友说你这一个月的稿费得比工资还高了,闹着喊请客喝酒。我苦笑说不出话来,想给他讲个故事,怕他说我抠门儿事儿小,被笑话连累一帮穷酸文人事儿才大呀!
故事我还是讲一讲:我在一地方报刊发了篇小文,编辑在群里呼吁大家给无正式工作未成名的某文学爱好者发个鼓励红包。我豪气一显,说,那我就把我的稿费发给他吧。“咣当”一声,80元的红包发了出去。那位老师有廉者不受嗟来之食之志士风范,第二天,红包退了回来。第三天,我的稿费来了,手机里转账的数字——40元,让我哭笑不得,看来我是高估了自己写作的价值。
什么都在涨价,猪肉价格都已经比20年前翻了好几番,唯稿费增长含蓄婉约啊!20年前,我的文字第一次变现时,我还在读大学,20元的稿费在当时算一笔不小的收入。我在食堂吃了个肚儿圆——一份炒猪肝、四两卤肉、一份回锅肉才花了6块钱。
物价飞涨,靠诗歌散文仗剑走天涯的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一朋友是专攻网络文学的高手,十几年如一日地坚持下来,买房买车,有名有利。谈起她目睹的几位搞纯文学的上过某大刊但其作品未成畅销书的作家,他们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境界——人家卖房卖车要把纯文学坚持到底。一买一卖间,雾里看花一样,我已经傻傻搞不懂这个文学的世界!
前段时间参加一家报社的征文比赛,侥幸得了个尾奖。正当我满怀期待地等待颁奖典礼的举行时,只一秒钟就终止了我的兴奋——奖金已经滴滴一声,转到我的账户上。账户上多了啥呢?一串数字而已!那数字没有温度,没有仪式,冰冷得让我甚至没有加一份猪肝、四两卤肉、一份回锅肉的冲动。
到底缺了点啥呢?到头来,还是更喜欢一张跑上磨下排队才能取钱的稿费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