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过年就是穿新衣、吃好饭,儿时盼过年宛如盼星盼月,能盼上一年。如今的富足,让日子天天似过年,不知不觉中冲淡了年的滋味儿,每临年关就会禁不住怀想起儿时过年的那些事儿来。
记得那时母亲会在小年前后的晴天好阳光里,带领我们兄妹几个大扫除,除旧迎新,迎接新年新气息。等到阳光升高暖暖地照射着小院,屋里大大小小的家什,诸如水缸、盆碗、编篓、衣物铺盖、座钟什么的,早已通通被我们搬到了院子。姊妹多,分工后,家里家外打扫的打扫,擦拭的擦拭,洗刷的洗刷,大半天下来,一切焕然一新。心里那个高兴劲儿啊,亮堂得都想打几个滚儿!新年,快点来吧!
那时家里每年养两头大肥猪,父亲会择个好日把猪卖掉,趁集日里置办年货。赶集买年货是我们盼了一年的集体行动!我们兄妹七人,每人手里都攥着父亲分给的两角钱,在集市上串东跑西地寻找着自己的心仪之物。一年的小小愿望,就在这个集市上,会因为新年而实现!当大哥他们凑在一起翻看《一封鸡毛信》小画册时,当大姐她们围在一起戴上漂亮的蓝色蝴蝶结发夹时,当我含着三颗大白兔奶糖口水直流时……儿时的年味啊,似小画册里的缕缕墨香,似蝴蝶结发夹上的阵阵清香,似大白兔糖纸包裹着的浓浓甜香,令人回味悠长!
当我们走走瞧瞧地在集市上找到父母,父亲已把新年吃的喝的以及走亲串友用的都准备好了,母亲还给我们扯了格子布做新衣。说起做新衣,并非人人有份。那时日子苦,钱不够给每个人都买新的,只能今年给这几个孩子做,明年给那几个孩子做。尽管如此,手巧的母亲还是会在裁剪完新布料之后,用裁剩的新布料在旧衣上修修改改做成点缀,千方百计让我们每个人都在新年穿出与往日的不同。那时虽然贫穷,但丝毫挡不住新年在每个人心中升腾起的五彩斑斓,味如万花筒,百般欢喜。
盼年,盼年,小孩子都以为大年三十这天应该穿新衣,后来随父亲他们一起敲锣打鼓,才知道这天是贴对联的日子。村子里的大人小孩组成队伍,敲锣打鼓。很多年,我都喜欢在队伍里打咣咣擦,那一对碰一错开间,随着父辈们的鼓点声起,“齐不隆咚锵锵齐不隆咚锵”地来到军属烈属家门前,刷糨糊,贴对联,声声问候声声祝福。锣鼓喧天中,人人笑靥如花,昔日宁静的小山村一派热闹、喜庆、祥和。
母亲常说,上有天,下有地,天地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过年要敬天敬地。除夕年夜饭时,在院子摆上小方桌,新年里所有美好的祝福和愿望,都随着母亲那满心的虔诚而“即将无限意,寓此一炷烟”。可浓浓的年味,让年少的我们哪里还有心思去想那些遥远的未知,眼下,那几盘100响的小鞭儿吸引力更大,放完了还可以拿手电筒照着捡拾那些散落在地的。第二天和伙伴儿们疯跑时,又可以随时掏出个来,点燃,捂起耳朵,落一地童年笑声。
除夕夜深,母亲说,睡吧,快睡吧,明早早起包饺子。新年第一天,看看谁能吃到饺子里的钢镚儿最多。12个钢镚儿,母亲每年都用那相同的12个钢镚儿,包出年味饺子。我们都在猜自己能吃出几个钢镚儿来,猜着猜着,梦里就有了海吃钢镚儿饺子,有了串门拜大年,有了两角压岁钱,有了点燃的小鞭儿,有了串串笑声,梦里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如今日子越过越红火,谁也不愁吃穿,拜年足不出户,手机就能代替,压岁钱过百过千过万,可我还是喜欢儿时的年味,穿母亲做的布衣,针针线线是母爱;和姊妹一起出去拜年,句句祝福没有复制粘贴;收一张两角的压岁钱,不必交给父母,是我实实在在的拥有……
在我心里,岁月愈久,儿时的年味愈浓,愈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