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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的井
张江
  井是村庄的生命。
  井的血管伴着驼铃伸向每户人家的粗瓷黑瓮,给干渴的人贮满希望;有水的日子,心里就踏实,笑逐颜开地燃起柴禾,村庄便在炊烟中梳妆打扮。
  村庄的井,距离村庄很远,躲在幽深的沟里,绕过糜田、踏过鱼塘,再走六里的羊肠小道,便会发现,井安静地蹲在那里,井岩光滑,井水甘冽透亮。
  为了成为第一个到达井边的人,外祖父鸡鸣三遍的时候便爬出被窝,准备驮水的家什,那头干瘦的老驴是主要的劳力。驮桶是木板箍成的,很厚实,架上瘦驴的脊梁,瘦驴干嚎两声,声音在薄暮中传得很远。
  他牵着驴,我跟在驴的后面,驴颈上的铃铛叮叮当当,仿佛是村庄黎明的钟声。我踏着驴的蹄印,感受着清晨的纯净与美好。
  外祖父的旱烟味道,破坏了早晨的祥和,让干净的空气里有了麻酥酥的味道。老驴也不习惯这种味道,不断地打着响鼻。
  有人干咳,带着山野的味道,透过浓浓的雾气传来。有人在我们前面,外祖父便呐喊:“也没水了!”他的腔调不是询问,好似打招呼,期待的不是回答。好久,前面传来:“干爷爷,你家也没水了!”驼铃便彼此激荡,和声悦耳。
  井旁最是聊天的地方。爷孙,卸下驮桶,放驴到井旁的小窠里饮水。他们便蹲在井沿上,聊今年的庄稼,聊家里的鸡鸭,旱烟味在他们的头顶盘旋。
  此时,山渐渐显出轮廓,高大威武。周边的野草送来甜甜的味道。驴在喝足水后,悠闲地啃着地上的青草,不时撒个欢。
  灌满每只水桶,再次架在老驴身上,驴显得力不从心,然而镇定自若。回去的时候,显然要慢许多,老驴的蹄子刺进松软的泥土,很费力才能拔出,外祖父推推驴的屁股,似乎也在帮忙。
  水激荡桶壁,发出声响。不断有水花溅出,晶莹剔透,落在土地上,成为一个花型的图案。这是驮水最有意思的地方,我总想多溅出一些,为老驴减轻负担。老驴也谙了此道,每过土坎,必然晃动,便有大水花涌出,像新丝织成的帕子。外祖父拍拍老驴的屁股,似乎在提醒,老家伙要注意了。
  溅出的水花越来越小,最后只能听到声响。这时候,便到家了。外婆打起门帘,似乎在欢迎归来的亲人。当水哗哗地倒进黑瓷瓮时,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了亮光。
  此刻,阳光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