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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望炊烟
望京
  马上就要下班了,弟弟来电话问我:“大舅家的杏熟了,周末是否有时间回来一起去吃呢?”
  “不管有没有时间,都一定要去!”我回答道。
  不是为了吃杏,而是约好借吃杏的理由专门去看望大舅和大妗子。
  看望老人,天经地义,为什么还要找这样的理由,听起来真是有些不可思议,但我们却难言以表。因为我们不敢去面对二位老人,准确地说是不忍心去面对。大舅和妗子是多么善良的人啊!可是上天却偏偏不眷顾他们,使他们经历了多少人间的苦难。大舅有三个儿子,两个儿子都因为疾病在村里依靠老两口照顾,唯独二儿子能够正常生活劳动。谁能料到,二儿子却在去年发生了意外,匆匆走了。
  老天,有时候难免有些太残忍了!
  下班的路上,不由地回想起少年时光,一切恍如昨天,不知不觉,泪水再一次模糊了视线。
  大舅是个老教师,工作认真,严肃而又慈祥。他几乎一辈子都在村里教书,村里凡是有点文化的人都是他的学生。加之妗子乐善好施,热情好客门户又好,所以他们在村里及周边威望很高,逢年过节,经常有人来看望。我们姊妹四个,小时候也经常来到大舅家,大舅和妗子总是变着花样为我们做可口的饭菜。不过多数时间,是我们吃着,而几个表弟妹却看着。现在想起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能够吃下去的。
  大舅个子很高,约一米八几,走路很快,小时候我们走路总是撵不上他。他总是走走停停,等我们跟上来。他走路很快的原因,一是个子高步子大,二是大舅自小失去母亲,兄妹七个,作为长兄的他,经常有干不完的活,什么活都得干快点。后来自己孩子也多,忙忙碌碌,勤快了一辈子。
  大妗子也很高,一生磨难,近年身体不好。去年表弟意外去世,我真的不敢正眼看她老人家,我害怕她挺不住会倒下。她一辈子心好,把好吃好喝的都分享给别人。所以乡上县上干部去村里之后,都喜欢到他们家吃饭。就连这几年,我遇到熟人闲谈时,熟人还每每提及大舅对人好、曾多次在大舅家吃过饭的往事。其实,妗子门户好的美德,说来久矣。他们早年作为长兄长嫂,面对几个未成年的兄弟,把好吃点的东西总是要留给他们。那时候,我的四舅和五舅还是几岁的孩子。
  记得有一年冬天,天刚刚亮,母亲在院子里磨面,妗子让村里赶集的人捎来了一锅还有温度的包子,母亲感动地哭了。当时的我还不懂母亲为什么会流泪。后来才想到,妗子一定是半夜起来蒸的包子,妗子也一定没有给自己家里留下一个。因为母亲知道,赶集的人至少要走三个小时的山路,才能路过我们村庄;因为母亲最清楚,一锅包子应该是多少个!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这句话在他们身上诠释得淋漓尽致!
  大舅也总是喜欢在人前提起我们。一是他老人家还经常惦记着我们兄弟,二是为我们走出农村后有了一官半职引以为荣。小时候,我经常去舅舅家,他们都把最好的给我。上学后,大舅总是要在我每次返校回家的那天早上,自己也早早从学校赶回家,照顾我吃喝。当时纸张稀缺,大舅总是在开学前给我准备几个本子,以此鼓励我勤奋学习。弟弟和大妹妹都给他当过学生,大舅对他们的关照不比我少。所以我们都和大舅有着很深的感情。
  母亲十三岁的时候,外婆就去世了。母亲一辈子为娘家付出了很多。用几个舅舅的话说,没有母亲的照顾,他们小时候也许没穿没戴都冻死了。听母亲说,她为了给舅舅家纺线织布,怀孕期间一直坐着。致使我出生之后一条腿放不正,没少被家里人埋怨过。在我稍大一点的时候,家里箍了两孔窑洞,使得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愈加贫困。很多时候,连吃饭都成了大问题。几个舅舅得知这一情况,多次步行几十里路,天不亮就把粮食送到我们家里。后来,四舅在县城拖拉机站工作,我经常去县城办些小事,每次去县城,四舅总是带我去合营食堂吃粉汤饼子。当我要回家的时候,他总是骑着车子把我送到小河桥头。剩下的路离我家不再遥远,我自己可以步行回去。1982年,我考上师范学校,我的几个舅舅都不时汇款给我。毕业那年,四舅一次寄来一百二十块钱。那时的一百二十块钱,相当于现在的多少钱啊!
  多少年来,几回回梦里,都是自己小时候假期跟母亲去舅舅家的情景:五舅为我准备的酱肉,三舅半夜给我烙的饼子,二舅带我去自留地摘小瓜吃……
  大舅的村庄是一个令我神往的地方,是我经常能梦见的地方。那里的山山水水、沟沟壑壑,在我脑海中都是那么清晰。那里的条条小路都在等待,那里的袅袅炊烟都在邀约,那里有童年的脚印在欢快地歌唱,那里有弯曲的黄河在温情地呼唤,那里更有和我血脉相连、烟火相望的一大家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