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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切的怀念
李连科
回村路上讨碗水喝(资料图片)
知青参加修建县城体育场(资料图片)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清明是中国人比较看重的一个节日,“清明前后,种瓜点豆。”除了应景播种,还是人们祭奠逝去亲人的日子。每逢这时,人们都要去扫墓,缅怀逝者,祭奠亲人。
  窗外,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连老天爷都与人们同泣同悲。一同祭奠故去的亲人。
  在清明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想起我认识一个人。他虽与我没有血缘关系,但对我来说,他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他是我人生路上遇到的最重要的一个人,我一直尊称为他大叔。我在回忆插队的文章里多次提到他,他就是我们大队书记王明德。每每想到他,我的心情就久久不能平静。我们情同父子,一起度过了一段最难忘的时光。
  1969年,我们来到陕北延安地区插队。我被分配到富县北教场村,这个村自然地理条件相当好,紧邻县城,有一大片川地,种着麦子,还有几十亩水田。但就这么一个得天独厚的好地方,并没有给人们带来幸福。这里的人们常常食不果腹。我们来的那年,一人分得130斤粮食,根本不够吃。
  身为大队干部,王书记一方面积极向上级多申请些救济粮,一方面因地制宜自己想办法。他带领大家办砖厂,种瓜果蔬菜,脱贫减穷。
  王书记没念过几天书,文化底子薄,全凭着朴素的阶级感情,兢兢业业为党工作,一心扑在工作上。我们村一直是全县的标杆村,这和他多年辛勤工作是分不开的。
  1969年,我们来到村里。大队支委会决定让一个生产队长和王书记负责我们的工作。为了便于更好地照顾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北京知青,大队部腾出一间房作为知青灶房,并请一位曾给红军做过饭的老炊事员给我们做饭,还把全队最好的一块地分给我们知青作为自留地。并请社员教我们种菜。凡是当时能想到的,大队领导都想到了。
  进一步了解王书记是在三个月后的知青分灶事情中。我们三个同学搬到他家,与他同吃同住同劳动。那年他38岁,已是5个孩子的父亲,加上我们3个人,全家10口人,他媳妇为我们做饭。那段日子,虽生活艰苦,但我们再没挨过饿。一直到第二年秋天,他把我送进工厂参加工作。
  那时,我们在一个窑院住着,在一个锅里吃饭。一有时间,我们就盘腿坐在土炕上闲聊。我给他说我在北京的所见所闻,他给我们讲村里的故事,教我们下地干农活的技巧和注意事项。我们一起劳动,一起出工参加生产。在他的帮助下,没多久,我俨然也成为一名大队社员,并也逐渐习惯了农耕生活,也得到了社员们的认可,并成了我们村第一个挣10分工分和第一批参加工作的知青。
  1969年秋收结束后,我们回家心切,第一次出远门,想念家里的亲人,就准备回家看看。回家的路要经过洛河。那时洛河还没有桥,涨水季节,人们都找浅处蹚水过河。告别的时候,王书记来送我们。当时我爱人和王书记的妹妹望着湍急的河水,直发愁。十月的陕北,河水已经很凉了。可见此情形,王书记二话没说,脱了鞋,把她们一个一个背过了河。这件事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可我仍然记得王书记当初是怎么深一脚、浅一脚往返两次把姐俩背过河的。那情景,我一辈子不会忘记。
  我1970年参加工作,1978年离开陕北。在随后的三十多年中,由于忙于工作,一直没有回去看看。但心里始终惦记着王书记的一家人,惦记着乡亲们。2010年退休后,我迫切地想回去看看他们。我分别于2012年、2013年、2014年连续三年回陕北看望他老人家,看望那些乡亲们。我2012年回去的时候,老人家已80高龄,但精神矍铄,身体硬朗。县城扩城占据了我们村,社员都搬进了楼房,吃上了商品粮,可老人家仍保持农民本色,在我们居住的山上窑院里种了很多蔬菜,吃不完拿到集市上去卖。
  2013年,我召集曾经一同插队的10名知青回村看望乡亲们,王书记一家做了一顿丰盛的菜肴招待我们。豆包、炸油糕、摊黄儿、地耳包子,这些在当时都是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的陕北特色吃食。
  我每次回村,就和王书记唠家常。我每次离开的时候,他都会送我一袋小米和黄豆。我知道老人家的用意,那就是让我不要忘记了我们曾一起度过的那些艰苦岁月。
  2014年,我又一次回到村里,与老人再次相见。可没想到,这一面竟成为永别。2016年,老人家因突发脑溢血病故。消息传来后,我如何能不悲伤?联想到我2013年回村,当年负责生产的宋队长、负责知青生活的庞队长以及王书记都还健在。当年宋队长已90高龄,我和他一同回忆起1969年麦收时的情景,老人家还一直夸我记性好。可如今,三人都驾鹤仙去,我怎能不悲伤?
  2019年,我第四次回村。宋队长、庞队长、王书记也已不在。伤感的是,我也到了古稀之年,不知自己还能回去几次?!
  这次回去,我的主要任务就是给王明德老人扫墓。我按当地的风俗买了贡品,在童年的伙伴、大叔的儿子茂林的带领下翻山越岭,踩着一人高的蒿草,沿着崎岖的山路步行10多里。大叔的墓就在我们县一个叫“骆驼山”的山坳里。在这里,王书记与他的父母亲长眠在一起。想起以往50年的交情,我们爷俩如今竟以这种方式再次见面,“我在外头,他在里头。”念着,想着,以往的点点滴滴,大叔的音容笑貌,谆谆教诲,都随风雨到心头,我不禁潸然……
  临别之前,我又上山看了我们昔日住的窑院。院子还在,窑洞还在,只是斯人已不在。站在窑院中,我仿佛又听到下工后小院的欢声笑语。大叔在挑水,大妈在做饭,茂林兄在劈柴,我们几个在洗漱。听到午睡后,大叔召唤我的声音:“连科,上工了。”那声音,犹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