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烫窝窝
李驰
  烫窝窝是我们家乡的一种吃食,也是玉米面团子的一种。
  秋分过后,糜黄谷黄,玉米点地,正是收获的季节。农人们一头扎进地里,将金黄的玉米穗攒在手中,将玉米皮扎在一起,人拉肩扛地运回家,一簇一簇地挂在屋檐下,或搭在树杈间。等到霜降过后,寒风一吹,被风干的玉米哗啦啦地响。于是,在冬日的暖窑热炕上,家家户户、老老少少都在将金黄的玉米粒从玉米芯子上揉搓下来,把里边的杂质吹干簸净,装入粮囤,当作家里主要的储备粮。
  遇到晴好天气,农妇们便会在石磨旁用枷板套上一头毛驴,将玉米粒磨成金黄色的面粉,装入家中的瓦瓮中。当晚,当家的舀上几瓢玉米面倒入黑色粗瓷盆中,用温开水搅拌均匀,放入酵子,用篦子或者别的东西盖上,再用棉被将面盆捂住,然后放在热炕头上进行发酵。
  第二天,农妇将发酵好的玉米面团倒入蒸笼,盖上锅盖,用大火足足蒸上半个小时。揭锅后,玉米面团子浓浓的香气扑鼻而来。手脚麻利的主妇取一根线绳,将玉米面团勒分成多个条块,香喷喷的玉米面团子便做好了。我们把这种玉米面团子叫作玉米窝窝。
  烫窝窝的做法与玉米窝窝不同,主要是省去了发酵的环节。你看,农妇们用开水和面后,用手将滚烫的玉米面团拍打成椭圆形状,挨个放入锅里,同样用大火蒸上半个小时后出锅。人们将亮黄亮黄的片状玉米面团子拿在手中,就着酸菜大口吃起来。那香甜可口的味道,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记忆中,我们把烫窝窝也叫作烫窝窝片子,这种同玉米窝窝一样的食物,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是我们农村人的主要食物。那些苦难的年月,烫窝窝不知道养活了多少吃不饱饭的人。
  记忆中,在那些穿着夹袄、晒着太阳的长长的日子里,除早上吃了红薯洋芋玉米面团子,喝了豇豆米汤或小米南瓜汤,中午放学后回到家里揭开锅盖,大人们留给我们这些念书娃娃的午饭,仍然是红薯洋芋和玉米面团子。正在反胃时,刚下完蛋的母鸡恰巧在院子里十分张扬地叫了起来,我们便瞒着大人,从鸡窝里掏出还带着余温的鸡蛋,打开倒进铁勺里,抓把麦秸秆放在灶火口点着,用铁勺将鸡蛋炒熟,就着玉米窝窝或者烫窝窝片子吃,很是解馋。
  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在田间劳动时,大人们在休息间隙,就着野菜吃上几口玉米窝窝或者烫窝窝片子,喝上几口装在黑陶罐子里的山泉水,解乏耐饱不说,打上来的饱嗝中还带着一股老玉米酒的味道。而娃娃们则在地塄上打一堆火,把烫窝窝片子放在炭火上烤着吃。看着焦黄色的烫窝窝片子冒着丝丝热气,闻着飘来的阵阵玉米香味,忽然感觉平日里真不该把它当作难以下咽的食物。
  刚出锅的烫窝窝也十分香甜可口,有时咬一口还会直掉渣。但是这种东西时间一长就变得既坚硬又苦涩,咬进嘴里几乎难以下咽,除非烤着吃才能重新找回它原来的口感与味道。
  在那些困难的日子里,当冒着热气的窝窝端上来,大人娃娃们你一条、我一块地将其放在碗里,大口大口咀嚼的场景,至今令人难忘。正常情况下,一个农村壮劳力一顿吃三条玉米窝窝外带两个红薯或者洋芋,根本不在话下。印象中,除玉米窝窝外,还有一种糜子窝窝,尽管也是用黄色的糜子面发酵的,但出锅后的糜子面窝窝却变成了深褐色。这种窝窝刚出锅时,味道还算香甜可口,但时间一长,无论味道还是口感,都大打折扣。
  总之,窝窝连同它的名字伴我们度过了童年,走过了少年。窝窝养育了我们的身体,强健了我们的体魄,我们对窝窝充满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