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京知青在驮水(资料图片) 我对陕北高原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这一辈子,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像陕北一样,让我如此牵肠挂肚。因为我在那里插队八年。
1969年初,当来到陕北插队的我,第一眼看到这贫瘠的黄土地的时候,当时的心情难以言表。一座座山不高不大,宽宽胖胖,它们连成一片,好像一个个在蒸笼上的黄馍。如果没有树作为点缀,我真觉得除了天上的蓝色之外,陕北再没有别的颜色了。
插队的时候,大队饲养室就在我们临时居住的窑洞旁边。如果不是冬季农闲,那些牲口难得有这么长的休假,牛和驴马懒洋洋地躺着或立着,眼睛半睁半闭。只见它们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却看不见它们嘴里有什么。偶尔有一只牛醒了,也懒得动弹,只是用脸蹭蹭同伴。一只老驴打破了沉静,低一声、高一声地叫着。一种长年累月寄生在牲畜们身上的叫“牛虻”的虫子,逮准了机会就狠咬着牲畜们,牲畜们疼得一个劲地抽搐。它们的尾巴倒成了有力的武器,狠狠抽打着这些吸血鬼。
下午做饭的时候,巷子里老曹家的屋顶开始升起一缕炊烟。不一会儿,王家的、杜家的烟囱也冒出了白烟。远远望去,小村庄被一片白色的烟雾笼罩着,顿时有了生气。
千百年来,这里的农民就像是土生土长的洋芋疙瘩一般,随便种,随便活,一茬又一茬。在这块贫瘠的黄土地上繁衍着、生息着。
我们这些人的到来,打破了小村庄亘古的宁静,他们像瞅西洋景一般,两眼巴巴地瞅着我们这帮北京学生。冬天里,他们三个一群两个一伙,懒洋洋地靠在墙角,嘴里叼着一个烟锅,吧嗒吧嗒地抽着,也不知有味没味。他们也聊天,但是初来乍到的我们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从他们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我们这帮北京学生的到来,给他们的闲聊增加了新的话题。
一个小村庄,一排排窑洞,躺在赤裸的黄土高原上。牛驴卧倒,懒懒地晒着阳光。树荫下,村里人彼此挨着,坐着,闲聊着……
春天来了,人们也就忙了起来。一年之计在于春,农民总是把希望寄托于春天。当时的陕北,还在靠天吃饭,当年若是风调雨顺,还能打些粮食;否则,连种子都收不回来。
对于城里人来说,土和粪是肮脏的。但是在农村,它们却是新鲜健康的。“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在陕北,当村民抓起一把把粪土撒向田间时,也就撒下了希望。
春天里,村民们会用自己的一双手挥舞着各式各样的生产工具,开垦出一片片金黄的小米地,撒下一粒粒种子。他们会用这双手喂猪,赶羊。渐渐地,我也适应了这种土里刨食的农耕生活。
贫瘠中蕴含了许多扑面而来的丰富与真实。我开始羡慕他们,向往他们。有根的人,总比没根飘忽着的人好。尽管那根是贫穷的,却也是粗壮的,坚强的。因为他们把根深深扎在土壤里,所以活得坚定。
物质的匮乏让我这个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不得不入乡随俗。虽然我很长时间才能洗一次澡,可长年累月的积淀却让我全身上下受到了古文明的洗礼。
我每天都下地干活,也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黄土地上的生活让我明白了许多道理。我也像一棵幼苗一样,根也逐渐扎在这片黄土地上。以至离开这里多年后,我总是对这片黄土地有一种异样的情怀。一提起这片土地,我就激动不已,就想起这里的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