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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高窑子
穆海宏
  春节过后,经历了几场降雪降温,终于迎来了一个晴朗的周末。晌午时分,阳光正好,便有了向山而行的打算。
  时令虽说已经过了雨水,但天气却并未转暖多少,川道的公路大部分都被积雪覆盖,似乎一切还都沉睡在冬的怀抱之中。
  此行并没有真正的目的地。顺着山路前行,道路上的积雪越来越厚,车辙印也越来越少。片刻后,川道豁然开朗,不远处的小石崖上,猎猎红旗正迎风招展,似乎在向我们招手致意。
  伴着车轮碾压积雪发出的欢快声,我们很快便抵达一个小石崖。但令人可惜的是,连接小石崖的那座小桥却在去年的洪灾中被摧毁,无奈之下,我只能隔河相望。
  总不能就草草地返回吧,毕竟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转过身,对面半山腰的一排排窑洞吸引了我。对,那便是高窑子,与小石崖一样,同样演绎过一段精彩的红色故事。此刻,她正与我这位来访者四目相对,似乎有很多的故事要对我讲,于是便转身前往。
  第一次来到高窑子时,是一个夏天。那时,并不知道她的名字,更不知道她的历史。于是带着好奇,踏着荆棘丛生的羊肠小道,拐过一个弯,跨过一个被水冲出来的沟,穿过一片风化出的石头小道,带着一身疲惫,喘着粗气到达院子。
  院子很大,约有二三亩地,窑面至左向右为一个大大的弧形,中间偏东的地方又折了回去,乍一看,倒像是两个院子合在一起。窑背从左到右越来越低,左侧的几孔窑洞要比右侧的几孔窑洞大得多。院子杂草丛生,可以看得出,曾有人在这里耕种过。只是不知何原因,最终放弃,任其荒芜。右侧的院子面积不及左侧的一半,稀疏的洋槐林和茂盛的杂草是这里的主角。看来,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涉足了。
  时隔一年后,同样也是个天气晴朗的日子,我再次来到此处。这次在通往高窑子的小路上发现了久违的惊喜。还好,一直带在身边的小矍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它们生长在杂草中,随风舞动着妩媚的身子,高挑而又灵动。对于它,我再熟悉不过,是它给了我识字读书的机会,给了我第一次去供销社购买长篇小说的自豪。没想到,多年后,我在这片山坡上再次发现了它。那一个下午,我似乎又回到了那段岁月,不知疲倦地提着小矍在山岭间穿梭,只为寻找这种叫作柴胡的药材。夕阳很快就翻过山头,带着一大捆收获,找到一块木头垫着,剁去叶子后在河边洗净。回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晾在窗台,每天按时为它们翻身,直到它们干透后才收集起来。这种重新拾起一段美好的回忆的机会,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有。每当看到它们时,我总是非常激动。在感慨岁月无情的同时,也向过去的自己致以谢意。
  后来,再一次从这里经过。不经意间,发现那个曾经野草遍地的地方好像变了模样,窑面干净整齐,充满生气。近身前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汉白玉的文保碑。原来,这里果真有着说不完的故事,更散发着一种神奇的力量。此刻,工人们正紧锣密鼓地对其进行维护修缮,在山下架起了一根长长的钢丝绳,所需的材料都通过钢丝绳被运送到现场,尤其那条狭窄的小道,已经变成宽约两米的一条斜坡了。沿途的灌木丛经修整后再也勾不到任何一个来访者的衣裤。修整后的所有窑洞都被重新安装上门窗,盘好了土炕,整好了窑壁。原先的洋槐林变成了平整的小院,院中建起了一座小木屋。驻足俯瞰,左右两侧的川道尽收眼底,沮河如同一条绿丝带一样将小石崖紧紧拥入其中。这里,应该是个岗哨的位置。在远去的岁月中,每天都会有一名战士,肩扛钢枪,警惕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风吹草动。
  此后,心中便多了一份念想,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高窑子来。但凡有空,就会毫不犹豫地前往。带着无比的崇敬和尊重踏上此处时,总是感到脚下有一股神奇的力量。亲眼看到院子被平整并陈列出碨子、碾子等生产生活用具,眼前便不由自主地展现出一幅生机勃勃的画面来。那些曾经生活和战斗在这里的先烈们,用钢铁般的意志守卫着这里,将红色的火种洒在这里,为每一位踏入这里的后来者们注入了鲜活的力量。
  此时的高窑子,正被积雪覆盖。看来,在落雪之前,还未有人来过这里。经修整后的木门虚掩着,旁边的碨子被白雪覆盖。虽说依旧寒冷,但这里却是个藏风的好地方。日头已经让碨子上的积雪套上一圈绝美的水圈儿,不远处的碾子上也同样如此。轻轻踩着积雪进入院中,所有的窑门都紧闭着。透过门缝,窑内陈列着被褥、碗筷、脸盆架等诸多生活用品。我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一幅充满生机的画面——那些在这里生活着的人,或是促膝长谈,或是生火做饭,抑或是低头读书。他们虽然身着打满补丁的衣服,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勇敢、坚强、团结和决心。
  站在院子中央,连绵不绝的山岭正伴着起伏的流云轻唱,阳光是如此温暖。我突然想对高窑子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于是就闭上双眼,用心灵与她对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