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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年前的思忆
田新民
  1969年2月6日的北京火车站,伴着汽笛的一声长鸣和车轮的一声震响,我们便踏上了前往陕北黄土高原的旅程。
  刹那间,车上和站台上哭声一片。随着列车渐行渐远,车里坐着的同学大多都停止了悲伤,变得有说有笑。
  只见很多男生纷纷拿出自己带的香烟,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女同学则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这些男生们肆无忌惮地抽着香烟。
  因为这趟车是知青专列,所以火车一路上很少停车,第二天的下午就到铜川站了。
  剩下的路途就要靠汽车来解决了。
  当晚,相关负责人安排我们住在了铜川市第二中学。没有被褥,只是在地上铺了很多稻草。教室里生着火炉子,也感觉不到寒冷。
  用来招待我们的伙食很好,每人每顿一碗猪肉炖粉条外加两个白馒头。
  按照原计划,本来第二天就要用卡车将我们这批知青送往插队的地方,可当时整个陕北都在下大雪,所以只能滞留在铜川,等待雪停后再出发。
  2月9日,大雪终于停了,组织上紧急调来大批军车,一早就通知学生们吃早饭。饭后就安排学生们上车,向着陕北开去。天还是灰蒙蒙的,车行驶到宜君县境内时,天上还飘着零星的雪花。军车就像一条长龙慢慢行驶着,所有的车轮上都挂着防滑链,防滑链压在雪地上咔嚓作响,司机们都小心翼翼地驾驶着车辆。那时毕竟年轻,不知道危险随时都可能发生!
  我们都坐在同一辆车里,一路上,大家都默默无语地坐着,有人昏昏欲睡,有人半躺半靠着车帮。
  我们插队的公社及村子离铜川最近,车行驶到下午三四点时,就顺利抵达了东茹子村。由于所有车都蒙着帆布,一路上大家也没感觉到危险。天依旧是灰蒙蒙、阴沉沉的。
  大家下了车,就看到第一批来这里插队的很多男生站在那里,等着“迎接”我们。站在最前边的是张小明。他黑黑的脸庞,穿着皮靴,上身穿了件驼绒领的黑色大衣,走起路来像个蒙古人。看到我们后,就乐呵呵地走过来与大家一一握手。
  当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我们终于走到了各自所要插队的村里。我们班前一批来的同学腾文汇执意要陪同我到村里。我与同班同学刘潜成及与他同来插队的街坊王连生被安排在了关书记家的东房里住下。当我们打开自己的铺盖时,腾文汇发现炕上有块白色的羊毛毡子,于是问我们:“这是谁的?”
  “不知道。”我当时也没细想,就随口回答了他。没想到这老兄居然把这块羊毛毡给拿走了。
  他走后,村书记来看我们,突然发现炕上的毡子不见了。
  “毡子哪里去了?”村书记问我。
  “可能是我们那个同学刚才给拿走了。没关系,我明天就去找他要回来!”我答道。
  第二天是腊月二十四,刚好是交道街集会的日子。知青灶上还没有做饭的菜刀,我就连买菜刀带去找腾文汇要羊毛毡子,顺便到公社逛逛。于是,我一大早就出发了!
  在交道街的供销社买了菜刀后,我就急忙一路打听来到了腾文汇插队的鲁家庄。说明来意后,腾文汇将毛毡拿了出来。可是他昨日回村后已经将毡子剪了个大口子,说准备剪鞋垫。我急忙跟他把毛毡要了回来。就因为这个口子,村书记很不高兴。
  在鲁家庄吃完晚饭后,我就原路返回到我所插队的天乐村。
  一路上黑灯瞎火的。我凭着来时的记忆,摸黑走着。突然发现远处有个亮点,忽闪忽闪的。我吓了一跳,急忙将手中的菜刀晃了一下。直到走近了,才看清楚是个当地的老乡。他向我打听是否看到一头毛驴,我说没看到。回答了他后,就匆匆忙忙地赶回村里。
  腊月三十这天,我去看望被分在白家村插队的几个哥们儿。
  来到白家村,我看到哥几个住的是贫协副主席江海家的北房。因为江海的儿子还没结婚,他就先将儿子的婚房安排给他们暂住。
  细问之下才知道,哥几个是暂时住在这里的,过后还要去离白家村三里远的郭玉村插队。
  聊了一会儿,我就起身要回村了。刚走到天乐村口,就看到交道街和鲁家庄的一大群知青从天乐村走了出来,其中就有我们班的哥几个。他们看到我后对我说:“走,咱们到下塬的村看看去!”
  因为刚来不久,也很想看看其他村什么样,于是就稀里糊涂地随着他们去了吉家村。
  进村后,我们去了知青们住的窑洞。因为去的人太多,我们也没进窑洞,只在门口看了看,就随着大家出来了。
  由于天色已晚,大家各自回村。
  哪知刚出吉家村的村口,就见身后追来一群老乡,手中拿着锄头、镢头等家伙,大喊着向我们这群人跑来。
  “快跑!”不知谁喊了一声。我们一伙人就发疯似的跑了起来。
  “别跑了,人家有狗!”这时,又有人大喊。大家也跑不动了,索性停住脚步。
  这时候,只看见倪老二发疯似的向路旁的地里跑去,那条狗玩命地跑,都没追上他,也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
  老乡们将我们团团围住,强迫我们跟他们回村去。到了村里后,将我们围在中间,有的老乡拿着锄头把儿挨个捅我们,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个矮个子的老乡很壮实,拿锄头把儿向我肚子捅来。我一挺肚子,他的锄头把儿刚好捅在了我的武装带的铁头儿上。他向后打了个趔趄,调过锄头看了半天,又看了看我的肚子,躲开了。
  看得我只想笑!
  这时,有个白家村叫明学的小伙儿刚好到吉家村串亲戚,因为明学的个子高,站在人群里很是扎眼。我看着这人很眼熟,他也认出我是天乐村的学生。跟吉家村的人一说,就单独让我先走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既然让我走,那我就走吧!”我心底直纳闷儿。
  事后才得知,是倪老二在人家窑洞里惹的祸。这坏小子把学生们带的一瓶醋精倒在人家的水缸里了,人家到队干部那里告了状,队里才组织老乡们出来与我们这帮人算账!
  据说倪老二跑到沟边,看到有狗追来,就顺着沟边的陡坡不顾死活地溜了下去。最后从沟里胡乱绕着走,也不认识路,走了半夜才回到交道街!那狗一见人下了沟,也就不追了。
  那天是大年三十,剩下的人都被老乡们圈到羊圈里去了。后来天太晚了,老乡们一看有个学生跳了沟,也不知死活。怕留下这些人再惹出什么事来,只好把他们放走了。
  这也是我们这些初到陕北的知青们过的一个特殊的大年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