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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 亮
刘晓霞
  我喜欢月亮,喜欢它的皎洁明亮。
  深蓝色的天空高远深邃,数不清的银星闪耀其间,但不胜那一轮明月。那轮明月恰似一尘不染的水晶盘,亮得那么透彻,那么宁静,那么令人神往。
  夜深了,万物静了,心儿更静了。只有那极为明亮、极为动人的月光在轻轻地笼罩着我,使我如痴如醉。
  我喜欢月亮,不仅是因为它美丽明亮,更是因为我母亲的名字就是月亮。
  母亲去世已有近六十个年头了,但在许多月朗星稀的夜晚,我站在窗前望着月亮,母亲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我的眼前。
  母亲1938年参加革命,父亲1936年参加革命,他们在延安相识结婚。后来,母亲被分配到革命根据地瓦窑堡做敌后宣传工作。那时,母亲教群众唱《东方红》《解放区的天》《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歌曲,教他们识字,和群众一起做军鞋并将其送到前方战士的手中,组织民兵和群众到战地抢救伤员,用担架把伤病员送到村里养伤。
  1948年,父亲接到上级调令,党组织便委派当地民兵把我们全家护送到宁夏。我清晰地记得,当时,民兵在一头毛驴的背上放了两个柳条筐,一个筐子里放着我,另一个筐子里放着妹妹。母亲则抱着小妹坐在另一头毛驴的背上。就这样,我们日夜兼程风雨无阻地走了半个月,到了盐池苏维埃根据地。然后,这里再派人将我们护送到银川。
  到了银川后,我们全家被安排在现在的宗睦巷,住在了马鸿逵一个部下的私宅。这是个方方正正的四合院,我家住正上房。院子的右侧住着时任宁夏政协主席袁金章一家人,左侧住着宁夏政府的家属,后院住着时任文化局局长丁光明一家人。
  来到这里的第二年,母亲又生了一个孩子。由于体弱多病及孩子多的原因,母亲不再工作。
  父亲被分配到宁夏政府工作,每月工资津贴一个银元。我们全家在政府食堂吃饭。一天两顿饭,顿顿都是大米饭白馒头,白菜萝卜粉条,时不时还有肉,伙食很好。我们一年四季穿的衣服、鞋袜和盖的被子都是政府发的。政府看我家孩子多,要给我们发救助金,但母亲坚决不要。
  那年,我上了宁夏保育小学。学校的学生全部是革命干部的子女。“六一”儿童节快到了,学校要求所有学生一律穿白衬衣、蓝裤子,母亲便为我一针一线缝好了衣裤。“六一”儿童节那天,我穿着母亲缝好的衣裤,戴着鲜艳的红领巾,感到无限幸福与骄傲!
  就在“六一”儿童节的前一天下午,校长韩效奇向我们宣布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周总理派飞机给我们全校学生送来了庆祝“六一”儿童节的服装。全校师生都站在学校的大操场上翘首企盼着。等了一个多小时,只见操场上空来了一架直升机,直升机向我们抛下了一包包衣服。老师把衣服分给每个学生。七十年过去了,但这件事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中。
  后来,母亲因高血压、心脏病住进了南门外医院,就是现在的附属医院。我和弟弟妹妹五人步行到医院看望母亲。我们五人齐齐地站在母亲的病床前,母亲拉着弟和妹的手久久不放。
  第二天一早,我用二两粮票在一个小饭店为母亲买了两个小糖包和一碗稀饭,来到病房时,没有看到母亲的身影。这时候,护士进来对我们说:“你们跟我来。”我们走到医院最后一排平房前,只见平房的四周长满荒草,房子低矮破旧,穿白大褂的人打开房锁让我们进去。原来这里是停尸房。
  “妈呀!妈呀!昨天你还拉着我们的手,可今天你就走了!我们送来的包子和稀饭还是热的,你都没尝一口呀……”我们哭成了一堆烂泥,瘫在地上。
  母亲和父亲年轻时,在枪林弹雨中奋勇前进,在和平年代也朴素节俭。敬爱的父母们,你们永远是儿女们心中的丰碑!
  在清理母亲的遗物时,我发现了一个蓝色的布包。打开一看,里边有一本书。那是1938年陕甘宁教育局出版、由董纯才先生编写的战时常识教科书。书皮上写着“月亮”两个字,这时我才知道母亲的名字是月亮。小时候,父母每转移一个地区,总把这本书缝在我的衣服里面。捧着这本书,我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从此,我对月亮的感情又深了一层。看见月亮,就如同看见母亲。因为母亲的一生,如同月亮一样皎洁明亮,辉映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