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陕西籍文学评论家何西来曾经用“静水深流、蚌病成珠”这八个字来概括陕北本土作家路遥的短暂人生。这八个字是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总结的一条有关成功的残酷的规律。作家路遥用他短暂却催人奋进的人生印证了这一规律的残酷。而在我的成长生涯里,没有读过《文心雕龙》,也并不怎么了解路遥,是父亲一直以这样的要求来熏陶我们的大家以及后来各自的小家。
记忆的时钟如果可以倒转,请陪我一起重温我的2000年。2000年世纪之交,当数十亿中华儿女沉浸在千禧之年的兴奋与喜悦中时,我以一名高三党的身份每天往返于学校和家之间。那段时间,父亲最爱说的一句话便是:“你一定要考上大学,否则你的弟弟妹妹都考不上。”考上大学是我的梦想,但我从来没有把它和弟弟妹妹的未来联系在一起。当父亲反复说起这句话时,我从压力山大到厌烦抵触。直到后来,2003年妹妹考入西安外国语大学,2004年我大学毕业考取了研究生,2006年弟弟考入山东财政大学,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原来父亲那么恳切地期待我能考上大学,是希望我作为家中老大给弟妹做好榜样。那一刻我才明白:一个家庭能够根深蒂固地存在,靠的不仅仅是关系的相处和维护,更重要的还有信仰的支持。这种信仰应该便是家风吧!
记忆的时钟如果可以倒转,请陪我一起重温我的2014年。我说过,一个家庭需要信仰的支持,而在这个家庭中经受熏染的人一定不缺乏信念。2013年对于妹妹而言是人生中的重要时刻。这一年八月,她过五关斩六将,荣获了“陕西省教学能手”称号,这一喜讯着实让我们全家激动了很久。而对于我来说,既是喜讯更是鼓励。在妹妹的指引下,2014年我对自己的职责生涯做出了明确规划。整整一个学期,我都是在各级各类赛教中度过的。从教研组初赛到学校决赛,再到市级选拔,最终参加省级比赛,整个过程在别人眼里,似乎是“顺理成章”,光彩无限。而其中所经历的,喜悦也好,痛楚也罢,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多少个日夜的苦读贮备,多少个不眠之夜的煎熬折磨,那种内心深处所承受的寂寞,抑或是来自周边的不解甚至嘲笑,在那段时间惟有自我承受。然而一个人的承受力总有限度,无力之时我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电话那头,父亲耐心听完我的哭诉后只说了一句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妹妹一定也是这么过来的。”年轻的妹妹都能承受得了,我岂能轻易放弃?后来,省级比赛顺利结束返回延安之时,站在豪华空荡的西安北客站,我泪流满面,不知是委屈,还是激动。父亲当时那句话直到那一瞬才让我完全省悟:耐得住寂寞,坐得住冷板凳,做幽山中的一汪净水,深深流淌。再后来,妹妹在陕南示范讲课、专题培训,逐渐成为名师;我在陕北一步步参加市级学科带头人、市级名师和省级学科带头人的评选。因为我们姐妹俩清楚:远方不是脚到达的地方,而是心超越的地方。
记忆的时钟如果可以倒转,请陪我一起重温我的2016年。这一年秋天,我的女儿年满6岁,到了上小学的年龄。而我将以一名家长的身份和女儿分享父亲的哲学。虽然朴素,却不乏力量。我希望她从上小学一开始就能明白读书的意义。我并不奢望她每次考试都能取得高分或者名列班级前茅,但我希望她能懂得走向高山难、退回平地易的道理,我更期待她在人生的每一步都能积极地为自己做好规划并能做到深深沉潜。因为潜得愈深,压力愈大,喷出的水柱才更高。然而,女儿太小了,不管是父亲的朴素哲学,还是我对它的变化演绎,她终究无法理解,自然也就谈不上领悟实践。偶尔气急败坏时,会因为她的懈怠喋喋不休,甚至动手教训。每一次这样的不愉快交流之后,我也会自责反思并一点点做出改变。慢慢地我发现,从我的角度看孩子的世界,不难;难得的是我能俯下身子,保持和孩子一样的高度看世界;更难得的是以一种安静的、潜移默化的方式浸润女儿,让她逐渐成长为一个健康、善良、阳光、正直、进取的人。尽管一切不易,但我一直未曾放弃!而今,女儿即将步入初中,由最初的懵懂稚嫩逐渐知晓世事,看到她能够专注于一件事情的改变,我很欣慰自己坚持的意义。
世界很大,人生很短。又要遇见延安最美的秋天了,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时光静好,只是这些过去最终斑驳成了对往事的记忆。我们终究都回不去了,流逝的时光永恒地烙印在记忆的掌纹里。父亲通过他的朴素哲学教会我们的依旧深潜在内心深处,相信即便是在秋季,它们也会生根发芽。让我们一起静待花开!
(延安市实验中学教师姚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