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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2年10月30日
住进乡愁
党睿
  “冷暖总凄凄,家家送寒衣。”
  去年立秋后那几天,河南老家的天气依旧闷热。
  记得再有五天就出伏了,斌子到底是没能坚持下来,带着遗憾,带着孤独,带着病痛,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远在延安的我背过人群,声泪俱下,万般不舍。我的河南老家的斌子走了,那个叫官岭村的河南老家也再无牵挂。
  斌子是我的二爸,是我牵挂的河南老家唯一的亲人。今天想起斌子,他总是笑容灿烂,打电话的时候嗓门特别大,手里不停地干着农活。每当听到村里人说他是个憨子,我都会反驳:“我二爸不是憨子,是你们把他说憨了。”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回老家,住在那个老院子里,出门顺着小路下坡,沟底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二爸给我和妹妹捉螃蟹、捞小鱼,放在罐头玻璃瓶子里,能养好一阵子,给我们带来了不少乐趣。收获的秋天,二爸带着我们背着新晒的玉米,去村里爆米花的地方,美美地爆一篮子玉米花。在那个无忧无虑星光闪烁的深夜里,我们吃着带酥油糖味的爆米花,感到无比幸福。
  那年冬天,快过年了,雪下得特别大。按照老家的习俗,我们要赶回去看望斌子。回老家的路完全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不知走了多远的山路,隐约看见二爸站在村口,他在等我们回家。
  平日里少言寡语的斌子,见到孩子们,话就多了起来。他总想着给我们找个乐子。他问我想吃啥,我说想吃荷包蛋。他就满院子找母鸡下的蛋。最后,将找来的二十几个鸡蛋全部拿来做了荷包蛋。为此,还被家里人数落了一顿。直到现在,我还一直时不时想起那一铁锅荷包蛋。
  到了傍晚,河南人都是要喝碗甜面汤才睡觉。有时候会在面汤里煮一些红薯,或者散个蛋花。二爸总是给我的碗里捞一堆红薯块,或者满满的鸡蛋花,再拿一张烙馍,蘸着有红辣椒点缀的腌韭花给我吃。冬天的早晨,天刚放晴,只有一些麻雀在寻找食物。二爸用树枝支好一个大筛子,拿一根长长的绳子把树枝绑住,箩筐底下撒好小米、玉米,等一群麻雀飞过来,叽叽喳喳往箩筐底下跑,他趁机一拉绳子,箩筐“啪”地落下,罩住了好几只麻雀。我欢喜得又蹦又跳。到了吃晌午饭的时候,二爸就把藏了好久的巫山红薯拿出来,给我们炸红薯条吃。这些都是童年的味道,是二爸留给我们的记忆,难忘珍贵。
  2019年的4月份,斌子第一次出远门,也是他这一辈子唯一的一次出门。他去了吴起,逛了延安,参观了杨家岭、枣园革命旧址,感受了延安的春天。我们一家人还拍了张全家福。斌子一生独来独往,没有结婚,也没有子女,一直都是一个人。虽然我无数次回河南看望斌子,也给他捎钱捎衣服,可不能陪伴左右,终觉对他照顾不周。
  去年6月中旬,斌子感觉胃部不适,极度难受。经检查,发现是胃癌晚期,已经无法手术和进食,只能靠打点滴维持生命。这对我们一家人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斌子的兄弟姐妹们轮番休假回乡探亲,至少在他最后的日子里给他一些陪伴和精神上的支撑。医生说一般胃癌三到六个月人就不行了,我想以斌子曾经硬朗的身体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走了。家里人找了各地的胃癌专家反复诊断,争取到最后还是无法手术。住院才一周多,仍然茶米难进,病痛难忍,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在生命最后的几天里,斌子回到了从前孤独生活的那个农村院子里。还没来得及跟我们说再见,就永远地离开了。
  我惦念的斌子走了,我还想再吃一回那一大铁锅的荷包蛋;我生命中唯一的二爸走了,我还想再和他一起捉螃蟹、捞小鱼;我的河南老家那个最牵挂的人走了,永远离开了我们,此生再也不得相见,我还想再和他说一说话,讲讲河南伏天里的往事。斌子走了,和我在河南的牵挂永远住进了我的乡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