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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2年11月18日
“三弦战士”韩起祥说书传播革命火种
记者 李江峰 贺秋平 张益博 华商报记者 李新怡 周晶
  无论是动荡不安的世界,还是和平幸福的氛围,盲艺人韩起祥和苦难共生,用陕北说书,诉说战火硝烟和人间冷暖。他说,手中三弦是机关枪,口中唱词是子弹,而搞创作,就是造子弹的工厂。
  16岁盲孩一战成为“小书圣”
  韩起祥从小家贫,1914年出生在陕西省榆林市横山县(现为横山区),他的女儿韩应莲说,父亲的这一生与苦难结缘。3岁时,一场天花夺走了他眼中的光明;6岁时父亲去世,他跟随母亲乞讨为生;8岁时,韩起祥给地主家放驴、推磨,手被驴咬伤;而后,上唇被人砍伤、投河自尽不成被人救起……
  所幸,幸运之神降临在这个苦孩子身上。13岁时,母亲卖豆腐辛苦换来的120吊钱,成为他拜师的学费。他师从米脂县的杜维新,仅1年时间就出师了。自此,他和半米高的小三弦做伴,行走在逃难、谋生、创作的路上。
  相传,陕北说书是三黄留给盲人谋生的法子。正因如此,三弦艺人都敬仰三黄,一些村子里还有村民建造的三黄庙,每逢端午和七月十五,所有三弦艺人都聚集到庙里,弹起三弦供奉三黄。
  16岁时,韩起祥也参加过三黄会,但是,哪里有人看得起一个毛头小子?为了供奉三黄,他几经申请,才得了个在庙门外说书的机会。
  紧张充斥在这个少年的心中,光是说书前的调音定弦,就足足花了半个小时。谁知,这个经历过无数坎坷的孩子,把他走过的路,见过的艺术形式,巧妙融进书中。这书说得精彩,引来众人围观,不少人记住了这个毛头小子的名字。没过多久,在一次说书比赛中,16岁的他一举夺魁,被封上了“小书圣”的称号。
  火柴点燃革命火种
  盲艺人的名声响彻边区
  韩起祥因为几盒火柴与革命结缘。一天,他走在乡间,匪军突然抢走了他的鞋子和身上仅剩的几元钱,惹得这个盲艺人着急上火。
  “老乡,你的鞋子呢?”一位军人大哥问他。得知被匪军抢劫,这位军人大哥给了他1双鞋和4元钱。
  “你有没有火柴?”军人大哥又问。他立刻拿出身上的5盒火柴,给自己留了几根后,把剩余的4盒半都送给了军人大哥。
  没想到,这位向他借火柴的军人大哥,就是刘志丹,而曾经救过自己一命的邻居苏相成,就在刘志丹带领的队伍中。得知这事,他心中燃起了参加革命的欲望。
  “你眼睛不好,没办法一起行军,但你可以用三弦宣传革命。”苏相成说。
  于是,他用盲眼“凝视”战争、革命和希望。一沓沓革命宣传单,塞在三弦鼓里,他趁着说书,偷偷传播革命火种。没人注意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盲艺人,只见他随意坐在路边,用陕北方言唱着轻松的调子。之后,他的名字,就随着宣传单,响彻在陕甘宁边区。
  “‘想红军,盼红军,我弹三弦跟红军。’这是父亲心中的希望。”韩应莲说。
  唱活了金钟钟张玉兰
  还受到毛主席接见
  “我以前看你像个朽木墩墩,不知道你是个金钟钟,让我这土把你埋了,以后,我这土就不埋你这金钟钟了,让你这金钟升在空中有光有亮,有声有响。今天,咱们讲平等了,你合面,我帮你烧火调汤。”韩起祥口中唱的这则故事,说的是1945年,陕甘宁边区要搞选举。
  陕甘宁边区西河村有个人叫冯光清,他的老婆张玉兰自小是个聪明人,但这个聪明人却让冯光清紧紧拘束在家。那时,边区讲的是男女平等,哪能容许冯光清这般做派存在。
  一次大会上,张玉兰鼓足勇气,向村长和乡长提了许多意见。谁知,两位领导不仅没生气,还虚心接受了她的建议。冯光清从此受教育,思想觉悟大提升。
  韩起祥坚定地认为,手中三弦是机关枪,口中唱词是子弹,而搞创作,就是造子弹的工厂。
  他的创作触角,蔓延在田间地头、家长里短中,敏锐地探索着创作素材。他坚持上山下乡,亲自触摸、聆听、体验、询问,创作出大家最容易接受的文艺作品,唱出时代之声。
  1942年,延安文艺座谈会之后,文艺界要改造旧艺人,韩起祥立即加入队伍。《二流子的转变》《红鞋女妖精》《劳动英雄李兰英》……一篇篇脍炙人口的佳作诞生。
  在他看来,创作中最重要的,就是讲好故事,要创作沾泥土的故事,只有这样的故事才能成为精品,为后人所传唱。
  因为韩起祥出色的说书水准,1946年,毛主席亲自接见了这位“三弦战士”。毛主席说,韩起祥的书说得很好,很会用群众语言,今后要为工农兵多说新书,要多带徒弟,把陕北说书这种古老的形式,加以改造革新,传至后世。
  “我父亲就是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讲话的践行者。他一辈子唱红军、唱共产党、唱毛泽东,在农村和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创作了570件说书作品。直至1989年去世前,他仍旧心系陕北说书,这是他作为一位艺术家的终身追求。”韩应莲回忆道。
  打破说书传统
  让说书登上大雅之堂
  自古,说书匠都是盲艺人,但当这种传统遇见韩起祥后,便破了规矩。“以前的书匠都是盲人,也只有男书匠。时代不一样了,我父亲的特点就是,不拘泥于眼前,想法一直走在时代前沿。他想让陕北说书登上大雅之堂,想让更多有文化的人学习,并爱上陕北说书。于是,他就开始办培训班,还收了第一批女徒弟。”韩应莲说。
  韩应莲就是这4个女徒弟中的一员。起初,她不愿意随父亲学说书。那年,韩应莲刚刚高中毕业,她觉得读书上学成为知识分子,才是她该干的事。
  “父亲一直劝我,要让更多有文化的人加入到说书的队伍中,让说书人不再是书匠,而是文艺工作者了。最后我还是被父亲劝服了。”韩应莲说。
  陕北说书是项考验全方位能力的艺术,要有副好嗓子、要吐字清晰、要会乐器表演。不仅如此,这书一唱就是两三个小时,天赋、努力、体力、脑力需样样具备。韩应莲回忆,即使是自己怀孕期间,父亲也坚持带着她出现在表演现场,如同奔赴战场。父亲怀抱三弦琴,一手按弦一手拨弦,一条腿上绑着甩板,戴着帽子仰着头,诉说着衷肠,是她最难忘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