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多次去过南沟,看格桑花,摘樱桃,观秋实,赏冬雪,不同的季节,自有别样的情趣,不禁为家乡安塞有如此幽境而暗自欣慰。入秋,气温高热不退,几番骤雨,仍未消解。
看到几个朋友发来南沟的夜景照片,光影迷幻,一派世外桃源景象,让人心向往之。从延安驱车,二十分钟便到。去时,正当夕阳西下,太阳渐渐敛去赤烈的锋芒,露出圆融本真的可爱,像幼儿画笔下的太阳。我想到张二棍《太阳落山了》中的诗句:“无山可落时,就落水,落地平线。落棚户区,落垃圾堆。我还见过,它静静落在火葬场的烟囱后面。落日真谦逊啊,它从不对你我的人间,挑三拣四。”不知别人怎样解读,我从这些诗句中读出了宁静、悲悯、豁然、智慧、幸福。
落日的余晖为山野连片的各色野花镀上了一层金边,给平凡的事物赋予了神圣的光辉。山川大地骤然寂静、辽阔、遥远,一只大鸟是黄昏的精灵,从天空迅急掠过,在我心里投下无法抹去的弦影。大地隐匿了白日的喧嚣、浮华、燥热,让众生回归到孩提状态,让忙碌了一天的孩子投入母亲温柔的怀抱,躺进夜的纱帐里,做一个无法言说的香甜之梦。
不知什么时候,灯光已经亮起。这不是城市里辉煌的灯光,不是舞台上绚丽美幻的灯光,也不是乡村星星点点的灯光,而是童话世界里的灯光、人间仙境里缥缈的灯光、与山形地理宇宙人心相融相和相亲相生的灯光。置身其中,成人也像孩子,孩子更像孩子。
玩是人天性中固有的潜质,需要不断开发、激活、恢复。久在钢筋水泥丛林中生活的人们,已逐渐将自然的玩性压抑、遮蔽、麻木,使人沦为各种各样的被动接受的“器”,甚至成为“变形金刚”,恰与孔圣人教导的“君子不器”相违。在人世,需要这灯光,这快乐,这情趣,来治愈、休憩、升华。难怪古希腊哲学家普罗塔哥拉说,“人的大脑不是一个要被填满的容器,而是一个把需要点燃的火炬。”人生所需何其简单,不过是一日三餐、安宁生活、稳定工作、身心快乐,人之欲望又何其繁多,吃了五谷想六味,这山望见那山高,总在围城中打转,自困其中浑然不觉。其实,活在当下,活在内心,活出精神就好。就像这些灯光,单个看来虽然微小,却各有各的位置、形状、亮度、色彩、韵味,组合在一起才叫美。如果都是清一色,或者拥挤在一起,相互争抢最佳位置,都想突出自己的重要性,那就混乱不堪,毫无美感可言了。
儿子越玩越精神,女儿累得在车上就熟睡了,我却没有一点闲倦之意。感谢这心灵之夜、心灵之旅、心灵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