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日期:2022年11月20日
绿色，是她心中的梦
阵阵山风夹杂着山野草木的气息扑面而来，闷热烦躁的心瞬间感觉一丝凉爽。走进沟谷，只见山势越来越狭窄，一条乡间公路蜿蜒曲折，在沟底盘旋、延伸。路两边是山崖，山崖上全是杨树、柳树，槐树，撑起一片绿色的天空。树的枝叶非常繁茂，几乎遮挡了周围的山路。
半山坡上，有一户整洁的院落，明门亮窗，清新雅致。窑面是浅灰色青石，勾着白色石缝；窑洞的窗格纸都是白色的，门帘也是白色的，显得素净、明亮。窑洞的屋檐，以灰色的瓦石搭建成斜屋顶。整个院落掩映在绿树成荫的山坳里，阳光从树叶之间的缝隙投放到院子里的葡萄架上，葡萄叶的影子在地上闪着光芒。
“原来都是土窑洞，光秃秃的土炕，穷得连席片也没有，更不用说毡了。”她指着敞开的窗户，继续说道：“当年我们植树，就是为了有木头，为了有树，为了过上好光景。”
多么朴素的语言，和这些树一样朴素。
张莲莲被山风吹得略显沧桑的脸上，浮现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她显然是不愿意谈起她的童年。但是，在我一再盘问下，她还是娓娓地给我讲了她苦难的童年生活。
她出生在离雷坪塔村不远的大沟阳台村，那是延河边的一个小村庄。母亲是乡间非常勤劳、朴实的妇女。结婚后，过了几年，父亲到城里工作去了，把母亲一个人丢在乡下。
不久，父亲和城里一个有工作的女人结婚了，她和母亲相依为命。她八岁的时候，被母亲带到同村一户人家里。继父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母亲来到这里，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可以想见，在父亲把母亲丢在乡下到城里工作之后，母亲心里是经受了怎样的熬煎。那时候，人们的生活普遍穷，而母亲，又是在艰难困苦中舔尝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辛酸。
十五岁的时候，唯一疼她、爱她的母亲因病离世。母亲临终前，叮嘱继父说，给莲莲找个人家，不要找远，就在附近，找个善良人家，不要让受气。
十六岁那年，也就是母亲去世一年之后，张莲莲被嫁到现在居住的村庄——金明街道办雷坪塔村。丈夫是村里有名的一户穷苦人家。那时，丈夫一家有十三口人，只有两个劳力，挣的工分还不够六口人吃饭，却要维持十三口人的生活。
真是穷，玉米还等不到熟，就把玉米棒掰下来，把不熟的玉米粒放到锅里煮着吃。虽然很穷，但是张莲莲说，穷扎不下根。
她扛了一把老镢头，一头扎进山里，开始植树造林。有了树，不愁光景过不了。
那时，雷坪塔村周围的山峁、沟壑几乎没有树，草也非常稀少。春天的时候，风呼呼地刮着，山沟里风沙弥漫，尘土飞扬。张莲莲头上拢一块毛巾，在陡立的坡洼、沟谷，一掀一掀地挖着土坑。她将土坑挖成半圆形，一只手将树苗放入坑内，扶着树苗，另一只手轻轻地将土填入树坑。
树苗像一个孱弱的孩子。不浇水，炙热的阳光会使树苗旱死。张莲莲从山下的沟谷里挑着两桶水，艰难地在崎岖的山路上走好长时间，才能将水担到半山坡。她用一只木勺舀水，一勺水一勺水地浇着树苗。
树苗一棵一棵地长了起来，枝叶婆娑。她有时甚至觉得，这些树苗就像童年的自己，是多么需要呵护、需要关爱啊！这样想着，她就经常在山里、洼里走着，照料着这些幼小的树苗。累了，就躺在小土坡上睡一阵子。她睡在土坡上，那些树苗非常开心，在春风里微笑着，眨着调皮的眼睛，脸蛋儿泛着红光。
她有时在睡梦里梦见那些树苗儿在山里、洼里追逐着、欢笑着，有时甚至梦见绵延起伏的山梁上全是茂密的森林，阳光下荡漾着绿色的波涛。
冬天，她将洋槐树籽收下来，三四月时将树籽种上，第二年二三月，洋槐树苗就可以栽种了。
将松树籽和河里的沙拌在一起，放在河沿的背阴处，一直洒水，要潮湿。到了二三月份，天暖了，松树籽发芽了。到了清明的时候，连同沙和发芽的树籽放在水地漫。先把地浇灌一遍，再把地翻一遍，松树籽放地里，用玉米秸秆盖住。过十来天，松树苗就长起来了。
松树苗长到了一拃高，可以把玉米秸秆拨过，让树苗晒太阳。树苗长得快，可以随刨随栽。
山里的雨水少，她最盼雨水。每逢降雨，是她最为开心的日子。春天，她扛着老镢头，从这头地畔走到那头地畔，又从这面土坡爬到那面土坡，查看树苗的长势、土壤的墒情。当一场雨水降临时，她就站在树林地里，看这些树苗在吸收着水分。雨后，树叶晶亮晶亮的，雨珠儿在树叶上滚动。每一片树叶，都是那么鲜亮、可爱。
她闻惯了那些树叶的气息，杨树、柳树、洋槐树、松树，有时从院子里出来，走着走着，就不由地走到树林里来了。在树林里，她感到畅快、自在。一片一片的树苗长起来了，长成了大树，根植在地上，枝叶伸向天空。不管这些树长得多么茂盛，她都感到亲切，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孩子。
整整四十年，她在山里植树。20多万棵树，全是她一手栽种、一手务劳起来的。1999年，她被全国妇联、国家林业局授予“全国三八绿色工程”奖，2000年被国务院授予“全国劳动模范”称号，2021年被评为“全国优秀共产党员”。每次从省里、市里开会回来，到了沟口，她就下车，步行回家。她宁愿步行，也不想坐车，她就是想看看树。几天不见这些树，她就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心里闷得慌。
午后，天气非常炎热，她带我们在她家窑洞后面的山坡上转了一圈。白杨树遮天蔽日，郁郁葱葱，高大的枝叶遮挡在道路两旁，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地响着。走过白杨树林，她站在田塄上，用手指着对面沟坡上的山林说：“以前山林里还有小道，人能进去，现在树长高了，人无法进去。”周围的山谷、沟壑，全是茂密的山林。山野一片青翠，山谷溪水潺潺，张莲莲多次梦见的森林，鲜活地呈现在眼前。
她站在一棵树前，用手抚摸着树干。树不会说话，却在微微地抖动着枝叶。三月，洋槐花盛开，洁白的花朵缀满枝头，她看见每一棵树都在微笑，每一朵花都那么灿烂。
我们走了，远远地还看见她站在树下，抚摸着她的树。或许，她是落泪了。因为，绿色，是她心中的梦……
半山坡上，有一户整洁的院落，明门亮窗，清新雅致。窑面是浅灰色青石，勾着白色石缝；窑洞的窗格纸都是白色的，门帘也是白色的，显得素净、明亮。窑洞的屋檐，以灰色的瓦石搭建成斜屋顶。整个院落掩映在绿树成荫的山坳里，阳光从树叶之间的缝隙投放到院子里的葡萄架上，葡萄叶的影子在地上闪着光芒。
“原来都是土窑洞，光秃秃的土炕，穷得连席片也没有，更不用说毡了。”她指着敞开的窗户，继续说道：“当年我们植树，就是为了有木头，为了有树，为了过上好光景。”
多么朴素的语言，和这些树一样朴素。
张莲莲被山风吹得略显沧桑的脸上，浮现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她显然是不愿意谈起她的童年。但是，在我一再盘问下，她还是娓娓地给我讲了她苦难的童年生活。
她出生在离雷坪塔村不远的大沟阳台村，那是延河边的一个小村庄。母亲是乡间非常勤劳、朴实的妇女。结婚后，过了几年，父亲到城里工作去了，把母亲一个人丢在乡下。
不久，父亲和城里一个有工作的女人结婚了，她和母亲相依为命。她八岁的时候，被母亲带到同村一户人家里。继父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母亲来到这里，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可以想见，在父亲把母亲丢在乡下到城里工作之后，母亲心里是经受了怎样的熬煎。那时候，人们的生活普遍穷，而母亲，又是在艰难困苦中舔尝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辛酸。
十五岁的时候，唯一疼她、爱她的母亲因病离世。母亲临终前，叮嘱继父说，给莲莲找个人家，不要找远，就在附近，找个善良人家，不要让受气。
十六岁那年，也就是母亲去世一年之后，张莲莲被嫁到现在居住的村庄——金明街道办雷坪塔村。丈夫是村里有名的一户穷苦人家。那时，丈夫一家有十三口人，只有两个劳力，挣的工分还不够六口人吃饭，却要维持十三口人的生活。
真是穷，玉米还等不到熟，就把玉米棒掰下来，把不熟的玉米粒放到锅里煮着吃。虽然很穷，但是张莲莲说，穷扎不下根。
她扛了一把老镢头，一头扎进山里，开始植树造林。有了树，不愁光景过不了。
那时，雷坪塔村周围的山峁、沟壑几乎没有树，草也非常稀少。春天的时候，风呼呼地刮着，山沟里风沙弥漫，尘土飞扬。张莲莲头上拢一块毛巾，在陡立的坡洼、沟谷，一掀一掀地挖着土坑。她将土坑挖成半圆形，一只手将树苗放入坑内，扶着树苗，另一只手轻轻地将土填入树坑。
树苗像一个孱弱的孩子。不浇水，炙热的阳光会使树苗旱死。张莲莲从山下的沟谷里挑着两桶水，艰难地在崎岖的山路上走好长时间，才能将水担到半山坡。她用一只木勺舀水，一勺水一勺水地浇着树苗。
树苗一棵一棵地长了起来，枝叶婆娑。她有时甚至觉得，这些树苗就像童年的自己，是多么需要呵护、需要关爱啊！这样想着，她就经常在山里、洼里走着，照料着这些幼小的树苗。累了，就躺在小土坡上睡一阵子。她睡在土坡上，那些树苗非常开心，在春风里微笑着，眨着调皮的眼睛，脸蛋儿泛着红光。
她有时在睡梦里梦见那些树苗儿在山里、洼里追逐着、欢笑着，有时甚至梦见绵延起伏的山梁上全是茂密的森林，阳光下荡漾着绿色的波涛。
冬天，她将洋槐树籽收下来，三四月时将树籽种上，第二年二三月，洋槐树苗就可以栽种了。
将松树籽和河里的沙拌在一起，放在河沿的背阴处，一直洒水，要潮湿。到了二三月份，天暖了，松树籽发芽了。到了清明的时候，连同沙和发芽的树籽放在水地漫。先把地浇灌一遍，再把地翻一遍，松树籽放地里，用玉米秸秆盖住。过十来天，松树苗就长起来了。
松树苗长到了一拃高，可以把玉米秸秆拨过，让树苗晒太阳。树苗长得快，可以随刨随栽。
山里的雨水少，她最盼雨水。每逢降雨，是她最为开心的日子。春天，她扛着老镢头，从这头地畔走到那头地畔，又从这面土坡爬到那面土坡，查看树苗的长势、土壤的墒情。当一场雨水降临时，她就站在树林地里，看这些树苗在吸收着水分。雨后，树叶晶亮晶亮的，雨珠儿在树叶上滚动。每一片树叶，都是那么鲜亮、可爱。
她闻惯了那些树叶的气息，杨树、柳树、洋槐树、松树，有时从院子里出来，走着走着，就不由地走到树林里来了。在树林里，她感到畅快、自在。一片一片的树苗长起来了，长成了大树，根植在地上，枝叶伸向天空。不管这些树长得多么茂盛，她都感到亲切，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孩子。
整整四十年，她在山里植树。20多万棵树，全是她一手栽种、一手务劳起来的。1999年，她被全国妇联、国家林业局授予“全国三八绿色工程”奖，2000年被国务院授予“全国劳动模范”称号，2021年被评为“全国优秀共产党员”。每次从省里、市里开会回来，到了沟口，她就下车，步行回家。她宁愿步行，也不想坐车，她就是想看看树。几天不见这些树，她就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心里闷得慌。
午后，天气非常炎热，她带我们在她家窑洞后面的山坡上转了一圈。白杨树遮天蔽日，郁郁葱葱，高大的枝叶遮挡在道路两旁，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地响着。走过白杨树林，她站在田塄上，用手指着对面沟坡上的山林说：“以前山林里还有小道，人能进去，现在树长高了，人无法进去。”周围的山谷、沟壑，全是茂密的山林。山野一片青翠，山谷溪水潺潺，张莲莲多次梦见的森林，鲜活地呈现在眼前。
她站在一棵树前，用手抚摸着树干。树不会说话，却在微微地抖动着枝叶。三月，洋槐花盛开，洁白的花朵缀满枝头，她看见每一棵树都在微笑，每一朵花都那么灿烂。
我们走了，远远地还看见她站在树下，抚摸着她的树。或许，她是落泪了。因为，绿色，是她心中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