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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3年01月15日
陕北的冬
陈冰霞

  枯叶翻飞,枝桠猛烈摇晃,呜呜呼叫的北风席卷而过,万物萧然。陕北的冬,似乎是在一夜之间来临的,带着摧枯拉朽的力。晨起,冬阳闪耀,天地肃穆,树木光秃秃的枝桠勾勒着一幅简笔画。天蓝得那么纯粹,那么浩瀚!可是,那冷,却是彻骨的,透入骨髓的冷,凛冽干脆,不容闪躲。
  川道里的大风,呼呼呼,吹得多过瘾啊!围巾一角在肩膀上扑扑地飞,如一只大鸟。滔滔河水一夜之间成了一幅凝固的画,冰刀霜剑雕刻的河床蜿蜒起伏,如一条巨龙飞奔而来。石崖上的流水成了凝固的飞瀑,刀砍斧削一般。苇草耸立着,举着一把把苍黄的草木之剑。它们是冬的卫士,庇护着觅食的鸟雀,守护着来年的春暖花开。
  抬眼望,山峁上的草木缄默,黑苍苍的枝干直指苍穹,它们将中国式的水墨饱蘸笔尖,单等一场雪来,直抒胸臆。山洼里的锦鸡突地一声,贴着树梢飞过,融入另一片山林。山杏山桃孕着芽苞,松枝顶着一大团一大团绿墨,叽叽喳喳的麻雀藏身松叶间,起落翻飞,呼朋唤友,小小的脚丫温暖着干枯的树枝。雪地里,野兔忽地蹦跳着穿过雪塬,眨眼间,消逝得无影无踪。大雪纷纷,如白蝴蝶、白梨花、白海棠酒醉一般,层层叠叠,簌簌落在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上。
  院子里,有人拿了大扫帚,如握一管大笔,左一下右一下。身后的雪地里,出现了一个黑的树杈,一枝延伸到屋后果园,一枝延伸到房前菜地……主干延伸出院子大门,与邻居巷陌相连。
  “雪下得真大啊!铺天盖地的,明年又是一个好年景。”
  “是啊!瑞雪兆丰年!温壶米酒,一会儿过来喝啊!”
  攀谈中,枝干与除雪车铲出的大道接通了。白茫茫的雪地里,黑黝黝的柏油路面向远方伸展。纷纷扬扬飘舞的雪花中,一辆落满了雪的车子缓缓驶过来,进了热气腾腾的院子。
  大棚里的各色果蔬等着出棚。山峁坡洼里的苹果树、梨树等着施肥剪枝……忙忙乱乱,落了三两场雪,眼看着就到年根了。日子似乎是长着脚丫子,飞奔得那么快。孩子们还未在冰雪之中玩得尽兴,大年转眼就到了。爆竹声里,挂灯笼、贴春联,亲人们欢聚一堂,觥筹交错,在红红的灯影里欢喜地品着年夜饭,畅谈着年景与来年打算。正月里,火红的秧歌扭起来,唢呐声声锣鼓喧天,过宽街钻窄巷,冰天雪地的陕北大地无处不透着浓浓的年味。尤其是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可谓秧歌大集结,搬水船、踩高跷、赶毛驴……秧歌扭起来,飞龙舞起来。俊后生俏女子热情豪迈,忘情地跳跃奔腾,尽情地击打着腰鼓,无不显示出黄土高原的磅礴气势和华夏文化的独特魅力。
  往往在这个节点上,雨雪也来凑热闹。秧歌表演者的彩绸舞衣湿透了,脸上的油彩也被淋花了,踩着鼓点的脚步却无法停下来,而是越发欢快与昂扬。马鸣风萧,牛皮鼓咚咚咚擂得震天响。令人血脉贲张。这一刻,山河俱醉,天地共舞。
  正月里,刮过几场老黄风,屋檐的冰凌开始消融,滴答滴答,不经意间汇聚成一条条小溪流。南归的燕子飞来了,像一道道黑色的闪电。莽莽黄土高原,草木萌发着新绿,山峁山洼桃花杏花燃起朵朵粉红的云霞,陕北真正意义的春来了。冬轰隆隆地呼啸着,在大河冰块的撞击声里,悄然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