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1月,我和26800多名同学伴随着北京站火车的汽笛鸣响,伴随着渐行渐远的两条火车铁轨,也伴随着我忐忑不安的心情,越走越远,心也变得一片空白。
我们就这样响应祖国号召,到农村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来到了陕北延安。至于我们面临的是什么?什么时候能回家?都是未知数。
就这样,我和互不相识的12名知青共同组成了一个知青小队,来到黄河岸边一个叫依锦村的地方。
初来乍到,不习惯这里的生活方式。我们知青由于贪睡,往往是在乡亲们各自拿着工具、迈着步子走向田间地头的时候,我们才一路小跑,紧追慢赶地来到劳动的地盘。
生产队的活对我来说是陌生的,我只能站在老乡身边学着锄地、拿粪、撒种子。这些活看似很简单,其实很复杂。锄地也有技巧,地上的苗和草贴在一起,在我看来,长的就是一个模样。由于分不清苗和草,我不知把多少无辜的庄稼苗锄掉,而留下了草。只要是我锄过的地垄,老乡还要重新走一遍。对于这种费时费力的循回,我的心中充满着不安,总怕受到责怪。可我的父老乡亲们从未责怪过我,他们有的只是耐心与宽容。
农村生活中,驮水是每天必不可少的一项工作。我们村村口有一条通往沟底的小路,沟底有一个石缝可以流出泉水,水清凉甘甜。村里人就在这里用石板砌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池子,供全村人吃水用。刚开始的时候,每当轮到我们知青给队里的饲养室驮水的时候,总有老乡陪伴着我们。驮水回村的路上,我们知青有时恶作剧般骑在驴背上,看着驴步履缓慢地爬坡。我当时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在老乡的开导与劝说下,我才从驴背上跳下来。现在想来,当时,人都累得气喘吁吁,何况小毛驴还驮着百十斤的两个大木桶。驴身上除了桶还有架子,我还骑着它,实在是不应该。
回家探亲,在当时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的回家路途要经过黄河,要从村里下到黄河滩,再坐羊皮筏子过河,到山西吉县后,才能坐火车回北京。有一次,为了节约几块钱,我冒着危险过河。现在想来,心里都害怕。
那是1974年一次回家途中,我再次从村里走到黄河滩,只见几个吹足了气的羊皮筏子零散漂浮在岸边。因为回家心切,我等不上扎成排的筏子过来,就和船老大商量拉我过河。经他同意后,我把衣服塞到筏子里。船大哥给他绑一个筏子,给我绑一个筏子,就顺流而下。当时,我总觉得自己在学校里学过游泳,所以就天不怕地不怕地开始横渡黄河。再者觉得船大哥守护在我的身边,所以丝毫不担心会有什么危险。可在过河途中,黄河的表面看似静止,其实水下有起伏不停的小浪在推动着我前行,还有数不清的漩涡。在过河期间,当感到水下有漩涡的时候,船大哥就拉紧我坐的皮筏子的绳子,把我带过一个个旋涡。一路上,经历了无数次惊心动魄。当皮筏子终于到了河对岸,我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感到自己真是死里逃生。
在我插队的日子里,父老乡亲都是耐心地指导我们、帮助我们,无论我们犯过多少错,做过多少不近人意的事情,乡亲们都毫不计较。如今,我虽然离开了陕北,但那里的山山水水,那里的冬暖夏凉的窑洞,那里的关心爱护过我的父老乡亲,这一切,并没有离我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