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日期:2023年02月05日
在陕北过年
人的一生不知要过多少个年，但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年，是1969年的春节。
那是我到陕北农村插队不久，也是我离开家在外过的第一个年。
我们刚到村里时，村里只给我们安排了住处，几个知青住一个老乡的窑洞。当时，知青吃饭的问题一时半会儿得不到解决，生产队就对我们实行了派饭制。
临近春节了，老乡们家家忙着杀猪宰鸡，购置年货。那时，我们都是刚刚走出校门的十七八岁的孩子，啥都不知道准备。一天到晚除了上工就是玩，啥也不想。眼看着就到年跟前了，这年咋过？没办法，生产队派人来帮助我们磨了豆腐，换了粉条，并且还给了每个知青小队一头杀好的羊。陕北的羊也不大，都是山羊。
拿到了这些年货，我们几个同学在一起商量着年夜饭怎么做。这可是我们来陕北插队过的第一个春节啊！我们正商量着，队长来了。我们把队长让进窑，请他炕上坐。他也不坐，立在一旁，拿出他的旱烟袋，装上一锅旱烟。然后走到灶前，从灶旁的一捆玉米秆中抽出一片干玉米叶子伸到灶火里点燃。接着将烟锅凑到火苗上，引燃了旱烟，吧嗒吧嗒抽了两口。我们知道队长有话要说，都看着他。
抽完烟，队长在鞋底磕了磕烟灰，说道：“今天就别做饭了，一会儿跟我走。”
听了队长的话，我们几个面面相觑，不知其意。我心想：“管他呢，我们是来接受再教育的，听贫下中农的安排没有错。”
由于晚饭不用做了，大伙有的聊天，有的伏案给家里写信，也有的跟队长搭讪着。
“走吧！”日落西山之时，队长对我们说。
我们三男四女共七个同学尾随着队长往后沟山坡上走去。
当时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山坡上残留着积雪。队长背着手、弓着腰在前面走着，不时回过头来跟我们说话：“今天过年，你们就在社员家吃饭。”
我们来到一户社员家，主人已在门口等候。男主人掀开门帘，把我们让进窑洞，窑里已经点上了煤油灯。上炕落座，主人热情地招呼着我们。
“抽烟。”男主人递过烟来，对我们几个男同学说。
刚走出校门的我们哪里会抽烟啊！于是赶忙推辞。
队长劝道：“那就抽一支吧，你们也是大人了，要学会抽烟。”
这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我的抽烟史就是从这天开始的。
由于是过年，老乡才备下纸烟招待来客。平日里，他们抽的是旱烟，点火还是用火镰。火镰是专门打制的一种取火工具，铁质，不到5分硬币那么大，形状像个镰刀。拿它与火石击打，碰出火花后，引燃棉球再去点火。
“没想到抽个烟也这么难。”我心里想着。
炕角，盘腿坐着一个老婆婆，她正一个人在那里包饺子。陕北人包饺子很独特，她们从来不擀饺子皮，她们的饺子皮是用手捏出来的。和面，揪揤子，揪完揤子就把揤子放在手心，另一只手配合着把揤子捏成一个小碗状，这就是饺子皮。捏成一个饺子皮是要好几分钟的，然后再从一头开始包起，直至全部合拢，一个饺子就包成了。但还没有完工，最后再把包好的饺子像北京人那样挤一下，这才算大功告成。
说话中，饭菜已经端上桌。在陕北，农民是很苦的，但是年过得还是挺隆重的。家家杀猪宰羊，所以年夜饭比当时的城里人还要丰盛。我记得有白斩鸡、猪肉粉条、酸菜炖肉、炖豆腐、胡萝卜炖羊肉、猪头肉……还有些说不上名字的菜。最让人新奇的是主食，什么炸糕、油馍馍、黄米馍、黏豆包等。陕北不产稻米，没有江米，却出产一种黏糜子，也叫黄米，用来替代江米。做出来的食物都是黄颜色的，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就连米酒也是用这个做的，还挺好喝。我看女同学可能是爱吃黏的食品，她们频频光顾那些油炸黏食。有一个女生，简直就不吃别的主食，只是一个劲儿地吃那个炸糕。后来因形似，我们把它称作“鞋底子”。
陕北的炸糕与用江米做的糕不一样，它是用黄米制成，还在中间裹了枣泥，比起江米做的年糕更有风味。只是放凉了不能吃，太硬。
写到这里，不能不提陕北的酸菜。我们刚到延川吃的第一顿饭就有酸菜。那是我们来村前的最后一站——公社。那天已近中午，公社招待我们吃午饭，每人两个烧饼、一碗酸菜。酸菜是由白菜丝、胡萝卜丝和白萝卜丝做成的，酸酸的。很多同学说吃不惯，我倒觉得味道还可以。
当我们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队长说：“好了吧，咱们该走了！”
“怪了，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今天是怎么了？”我心里充满了疑惑。
不顾主人的再三挽留，我们跟随着队长出了院门，队长边走边对我们说：“少吃点吧，后面还有十几家呢！”
“我的天，你怎么不早说啊？这叫我们如何是好！”
至今我还记得，每到一家，那个爱吃黏食的女同学将手一边伸向食物，一边喊道：“炸糕。”就这样，我们蜻蜓点水般地走着吃着，最后也没吃几家就再也吃不动了，就打道回窑了。队长还得挨家去通知：“娃们不来了。”
后来，听说那个最爱吃黏食的女同学吃完饭的当天夜里直叫肚子疼。原来她共吃了十六片炸糕。黏制品的食物是好吃，可不能多吃。那时我们刚刚离开家，没人约束又不懂，尽犯傻事。
第二天一大早，有老乡前来敲我们的门。开门一看，原来是昨晚我们没有光顾人家家里的老乡。他们嫌我们昨晚没有到他们家去，非要我们今天补上不可。听了老乡们的话，我们说：“今天谁家也不去，因为昨晚吃的东西还没消化呢！”
那是我到陕北农村插队不久，也是我离开家在外过的第一个年。
我们刚到村里时，村里只给我们安排了住处，几个知青住一个老乡的窑洞。当时，知青吃饭的问题一时半会儿得不到解决，生产队就对我们实行了派饭制。
临近春节了，老乡们家家忙着杀猪宰鸡，购置年货。那时，我们都是刚刚走出校门的十七八岁的孩子，啥都不知道准备。一天到晚除了上工就是玩，啥也不想。眼看着就到年跟前了，这年咋过？没办法，生产队派人来帮助我们磨了豆腐，换了粉条，并且还给了每个知青小队一头杀好的羊。陕北的羊也不大，都是山羊。
拿到了这些年货，我们几个同学在一起商量着年夜饭怎么做。这可是我们来陕北插队过的第一个春节啊！我们正商量着，队长来了。我们把队长让进窑，请他炕上坐。他也不坐，立在一旁，拿出他的旱烟袋，装上一锅旱烟。然后走到灶前，从灶旁的一捆玉米秆中抽出一片干玉米叶子伸到灶火里点燃。接着将烟锅凑到火苗上，引燃了旱烟，吧嗒吧嗒抽了两口。我们知道队长有话要说，都看着他。
抽完烟，队长在鞋底磕了磕烟灰，说道：“今天就别做饭了，一会儿跟我走。”
听了队长的话，我们几个面面相觑，不知其意。我心想：“管他呢，我们是来接受再教育的，听贫下中农的安排没有错。”
由于晚饭不用做了，大伙有的聊天，有的伏案给家里写信，也有的跟队长搭讪着。
“走吧！”日落西山之时，队长对我们说。
我们三男四女共七个同学尾随着队长往后沟山坡上走去。
当时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山坡上残留着积雪。队长背着手、弓着腰在前面走着，不时回过头来跟我们说话：“今天过年，你们就在社员家吃饭。”
我们来到一户社员家，主人已在门口等候。男主人掀开门帘，把我们让进窑洞，窑里已经点上了煤油灯。上炕落座，主人热情地招呼着我们。
“抽烟。”男主人递过烟来，对我们几个男同学说。
刚走出校门的我们哪里会抽烟啊！于是赶忙推辞。
队长劝道：“那就抽一支吧，你们也是大人了，要学会抽烟。”
这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我的抽烟史就是从这天开始的。
由于是过年，老乡才备下纸烟招待来客。平日里，他们抽的是旱烟，点火还是用火镰。火镰是专门打制的一种取火工具，铁质，不到5分硬币那么大，形状像个镰刀。拿它与火石击打，碰出火花后，引燃棉球再去点火。
“没想到抽个烟也这么难。”我心里想着。
炕角，盘腿坐着一个老婆婆，她正一个人在那里包饺子。陕北人包饺子很独特，她们从来不擀饺子皮，她们的饺子皮是用手捏出来的。和面，揪揤子，揪完揤子就把揤子放在手心，另一只手配合着把揤子捏成一个小碗状，这就是饺子皮。捏成一个饺子皮是要好几分钟的，然后再从一头开始包起，直至全部合拢，一个饺子就包成了。但还没有完工，最后再把包好的饺子像北京人那样挤一下，这才算大功告成。
说话中，饭菜已经端上桌。在陕北，农民是很苦的，但是年过得还是挺隆重的。家家杀猪宰羊，所以年夜饭比当时的城里人还要丰盛。我记得有白斩鸡、猪肉粉条、酸菜炖肉、炖豆腐、胡萝卜炖羊肉、猪头肉……还有些说不上名字的菜。最让人新奇的是主食，什么炸糕、油馍馍、黄米馍、黏豆包等。陕北不产稻米，没有江米，却出产一种黏糜子，也叫黄米，用来替代江米。做出来的食物都是黄颜色的，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就连米酒也是用这个做的，还挺好喝。我看女同学可能是爱吃黏的食品，她们频频光顾那些油炸黏食。有一个女生，简直就不吃别的主食，只是一个劲儿地吃那个炸糕。后来因形似，我们把它称作“鞋底子”。
陕北的炸糕与用江米做的糕不一样，它是用黄米制成，还在中间裹了枣泥，比起江米做的年糕更有风味。只是放凉了不能吃，太硬。
写到这里，不能不提陕北的酸菜。我们刚到延川吃的第一顿饭就有酸菜。那是我们来村前的最后一站——公社。那天已近中午，公社招待我们吃午饭，每人两个烧饼、一碗酸菜。酸菜是由白菜丝、胡萝卜丝和白萝卜丝做成的，酸酸的。很多同学说吃不惯，我倒觉得味道还可以。
当我们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队长说：“好了吧，咱们该走了！”
“怪了，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今天是怎么了？”我心里充满了疑惑。
不顾主人的再三挽留，我们跟随着队长出了院门，队长边走边对我们说：“少吃点吧，后面还有十几家呢！”
“我的天，你怎么不早说啊？这叫我们如何是好！”
至今我还记得，每到一家，那个爱吃黏食的女同学将手一边伸向食物，一边喊道：“炸糕。”就这样，我们蜻蜓点水般地走着吃着，最后也没吃几家就再也吃不动了，就打道回窑了。队长还得挨家去通知：“娃们不来了。”
后来，听说那个最爱吃黏食的女同学吃完饭的当天夜里直叫肚子疼。原来她共吃了十六片炸糕。黏制品的食物是好吃，可不能多吃。那时我们刚刚离开家，没人约束又不懂，尽犯傻事。
第二天一大早，有老乡前来敲我们的门。开门一看，原来是昨晚我们没有光顾人家家里的老乡。他们嫌我们昨晚没有到他们家去，非要我们今天补上不可。听了老乡们的话，我们说：“今天谁家也不去，因为昨晚吃的东西还没消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