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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3年08月20日
忆知青的“朋友”大黄
李爽如
  1971年,由于知青人数减少,李渠公社对知青实行并队管理,将高家沟、窑则沟的知青点合并到崖里坪村。
  知青们聚到了一起,知青点又热闹了起来。这里的条件比沟里强多了,村子紧挨着公路,距离延安不到三十里。交通便利,赶集去李渠公社也就二三里路。每当村子西边的八一炼铁厂粉碎矿石的机器轰轰隆隆地响起,全村的狗就烦躁不安地叫起来,知青养的那条名叫大黄的狗也不例外。
  大黄是别的知青点带来的狗,谁也不知道它从哪儿来的,经常卧在知青窑洞门口。虽然没有什么任务,但它还是认真地履行着它自认为守护知青的职责。
  大黄通体黄色,短毛发着亮光,尾巴时常卷翘着,两只耳朵总是竖起来,听人说应是幼年时用剪子剪短过。按现在的话说,算是给宠物做了个美容。剩饭菜和泔水是它的主食,有时也到处瞎跑,打打野食。到了晚上,它忠实地守卫在知青住的窑洞外面,外人别想靠近窑洞半步。
  延安飞机场修整跑道要用沙子,生产队队长把拉沙子的活派给了我们几个年轻后生。任务是从当地取沙子装上驴车,运到机场,一天两趟,单程二十来里地。施工方按立方米验收,队里给我们记全天的工分。
  天刚亮,我们每人套好了各自的驴车,正准备去装沙子,大黄跑来了。它眼巴巴地看着我们,好像乞求我们带它去。我们想,带上大黄还可以解解闷儿。于是朝它招招手,大黄听话地随着驴车队出发了。装上沙子的驴车队缓缓前行。我们几个后生步行在车的一侧,偶尔吆喝一下牲口。大黄时而跑在最前面,返回来,又落在最后面,透着一股高兴劲儿。大黄每跑一段路,就抬起后腿,在路边滴几滴尿,留作标记。据说狗能闻着自己的尿味找到回家的路。
  一天下午,送完沙子空车返回时,大家无聊地坐在驴车上。不知谁提议赛赛谁的驴车跑得快。话音刚落,第一辆车已经奔了出去。人常说快马加鞭,这儿是快驴加鞭。后生们高声吆喝着,使劲扬鞭抽打着驴屁股,毛驴们扬起四蹄狂奔。
  身后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谁也没在意。一辆卡车在我们减速的驴车队边上飞驰而过。只听大黄一声惨叫,已经躺在了公路上。可恶的司机和卡车迅速地消失在转弯处。
  卡车是从大黄身上压过去的。它急促地喘息,低声地呻吟着,用渴望生存的眼神可怜巴巴地望着我们。在它身上看不出有什么外伤。我们连忙把它抬上车,拉回村里。知青们围了过来,老杨给大黄检查了伤势。从外表看,肋条骨断了几根,腿也受了伤。内脏是否受伤,谁也不知道。
  大黄的生命力真顽强,我们给大黄开了小灶,三天以后它居然能站起来了。
  知青点养了一头猪,光吃不长个。老乡抓的猪仔和我们的猪仔是同一窝的。人家的已经是大猪了,知青的猪比人家的小好几号。大家一致同意杀猪。
  农村杀猪的活儿知青可干不了,只能打打下手。支好案子,烧好了开水。几个小伙子把猪的前后蹄子结结实实地两两一捆。杀猪的捋胳膊挽袖子,猪在声嘶力竭的哀嚎中毙命。接完猪血,几个老乡在猪腿上剌开一个小口,用气筒子往里打气。不一会儿,猪就被气充得鼓鼓的。再用细绳子把剌开的小口扎住。刮猪毛是个技术活儿,要用开水一边烫,一边刮。动作还得快,慢了水凉了就刮不下来了。很快,白格生生的猪体被分割成几段。当然少不了给帮忙的每人一份。大黄伤势好转了,无声无响,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晚上,猪蹄子煮好捞出来晾着。大黄依旧在窑洞前守护着,缕缕诱人的肉香在微风里飘散。
  开饭了,不知谁发现猪蹄子少了两个。大家都没有深究,但心里却都猜疑着。女生怀疑男生偷吃了,男生怀疑女生偷吃了。大黄耷拉着眼皮若无其事地卧在门口。忽然间,我发现大黄的肚子圆圆的。
  “一定是大黄偷吃了猪蹄。”我说。果然,在草丛里发现了骨头,这就是最好的证据。大家大笑起来,原来是大黄给我们下的套,让我们之间产生了误会。知青本身就应该相互信任,怎么能相互怀疑呢?
  大黄没有错,是我们的错。伤病员本身就需要补补,人不给它补,它只有自己心疼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