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世纪的回眸

　　我在农村插队一年半，几乎干遍了所有的农活。我说过，如果我在农村待的时间再长一些，一定会学会更多的农活，也肯定会是个干农活的好把式。
　　我插队所在的北教场村是当时全县地理条件和自然条件最好的大队，有川地有水田，还有很多副业。比如大队种有瓜田、菜地，还有砖窑。这对当时生活困难的陕北农村而言，绝对是令人羡慕的地方了。要不然，当年很多女子以嫁到北教场村为荣。
　　大队的砖窑在我们村的西边，靠近莲花子的地方。之所以选择这儿，一是这地儿的土质适合做砖。做砖的土必须是粘度较强的土，且取土方便，又不侵占农田。二是离水源近。这里紧临从莲花子水库下游过来的一条小溪，这是做砖的必备条件。
　　队里烧的砖作为大队副业，一般城里的建设需求量大，供县城较多。也供本村社员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每块砖的成本价才一分二厘。这成本我都不知是怎么折算出来的。反正我们社员只管做砖烧砖，大队专门派人负责卖砖，那不关我们的事。
　　烧砖首先必须得有砖窑。砖窑其实跟一个大炉子差不多。窑是用砖砌的，炉膛特别大，上边小。炉内底下烧煤炭，上边码砖。烧砖对温度的要求很高，即便1000多摄氏度，那也要连续烧十天左右才能烧好一炉砖。烧砖用的煤是我们用架子车来回走60里路从牛武煤矿拉回来的，所以烧砖这活全是队里的壮劳力、还得有点技术的社员干的。
　　烧砖分几道工序。
　　第一道：砖坯模具的制作。砖坯模具是做砖必备工具，有根据砖大小用木头做的模子，一斗、二斗、三斗的都有。
　　第二道：和泥。和泥是做砖的一道重要工序，就跟我们和面一样。将反复和好的泥甩进砖模，砖模下面先撒一把干土，便于取放。用刮板将泥刮平压实，取出模子，俗称砖坯。砖坯做好后需要晾晒，码成透风的砖坯墙，需个把月才能干。
　　第三道：装窑。残余水分达到砖窑要求时，才能验收入窑。砖坯的残余水分高的话，会延长窑炉排水（排潮）时间，增加能耗。装窑也是砖坯验收的质量控制关卡——只有装入窑内的砖坯才是最后成砖的雏形。
　　要连续经过数十天的烧制，一窑砖才能烧好。所以此活很辛苦，需要社员昼夜倒班。当坯体被烧结，若此时慢慢熄火，外界空气进入窑内，出来的是我们常见的红砖。那时对砖的质量要求不是很高，因此砖成形不一，大部分还规整，也有少部分断裂畸形。
　　出砖是烧砖中最辛苦的一件差事。一炉砖经过十天左右的煅烧，炉内达1000多摄氏度，即便停火，放置一个多星期，炉内温度仍很高。我们那时烧砖，和泥、做坯、凉坯、装窑、煅烧、出砖都要靠人工。靠人工把砖一块块地放进去；烧好后，又把砖一块块地背出来。出炉时，炉内温度有四五十摄氏度，砖的温度也是如此。
　　背砖时，在一短板上码30块砖，手背过去，两手把住板的两端，顺势往后背上一放。社员背30多块，我也背30多块。现在我还记得，为了背砖，我的后背连磨带烫都起了泡。后来，队里看我们知青干这活太辛苦，我只干过一次，就把我调开了。
　　现在，每每看见那一垛垛红砖，我就不由想起我在生产队烧砖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