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版:03版
发布日期:2023年12月03日
再回故乡
崔元成
  (一)
  又是深秋,远山延绵起伏,大路上人迹罕见,道路两边的参天白杨总是引人注目。汽车狂飙在空旷的原野,车内音乐挑战着耳膜的极限。这哪里像是在赶往乡下的路上?但确实是又一次回乡。可以回归故乡,我由衷地感到幸福。这一刻,灵魂才是自由的。
  刚刚好,赶在下雨之前已回到庭院。院落依旧整洁,父母总是忙忙碌碌,停不下来。简单拾掇停当,我就迫不及待地躺在炕上。炕上热乎乎的,对于一个正好有些犯困的人来说,是很好的享受。最近正在追剧,再有几集就结束了。之前对追剧不屑一顾,后来发现追剧也是一种情怀。少年不懂剧,看懂已是剧中人。剧追完了,也该吃饭了。
  饭后,没有再找书看,而是翻到一些被遗忘的物件,一个出境旅游的纪念品和一个奖杯,纪念品还烙上了时光的印记。尽管导游当时称这件纪念品是那时最新的纳米产品,不会掉色、不会脱落。当然,这些已经不再重要。想想那时年少,说走就走,从来不管什么龙潭虎穴。而今虽不赞成鲁莽,却还是少了一些曾有的锐气。奖杯是孩子的。其实也不算什么,就是一个奖杯而已,甚至在孩子眼里已经变得微不足道。然而,荣誉总是崇高的,不管有没有分量。因为曾经奋斗过,希望看到它的同时,也会看到生命里的一束光。只要奖杯在,光亮就在。
  (二)
  深秋夜早临,天阴夜更深。今夜,又一次躺在家乡的炕上,再次体味着回乡的意义。炕是时光的回放仪。闭上眼,往日的情景尽在眼前,就像打开了魔幻的盒子,消失已久的场面悉数重现,就像有一架子的录像带,你需要播放哪盘,自己去挑选。既然都在,又何必如数家珍呢?是该睡觉的时候了!这不,房顶上飞来飞去的飞蛾终于累了,伏在窗帘上悄然睡去。这在之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不会容忍任何生物在屋子里飞来飞去,而现在却不这么认为。也许在飞蛾看来,这是它的领地,而我妥妥地是一个借宿者。这个深秋之夜,就让我与一只飞蛾共眠吧。
  即将入睡,听见“沙沙!沙沙!”,仿佛有人来了。我立刻提高警惕,一骨碌爬了起来。哦,又下雨了。不一会儿,耳畔响起了大自然的交响乐。悦耳,和谐,胜于在剧院听过的任何音乐会。我想入睡,眼前的雨水有的落在瓦片上。停留片刻后,缓缓滴入屋檐下的铁桶内,或是滴入瓷罐里、脸盆里;有的在树梢的一片叶子上停留片刻,然后挥洒在树根上;有的则轻轻落在柴垛上;有的落在院落的石磨上;有的落在简易房的牛毛毡上……
  (三)
  清晨,我已醒来,发现窗帘上的飞蛾却还在沉睡。叠好被子后,我企图用扫炕笤帚把这懒虫扫去。飞蛾在睡梦中失足跌落在了炕上。它睁开朦胧睡眼,却再次飞回到刚才沉睡的窗帘上,一动不动。我也不再去打扰它。
  父母已准备好早饭。我们今天要去县城行个门户。县城离村庄大约两个小时的车程,路况已经相当不错,都是柏油公路。
  这条公路途经小镇,多年以前,我是骑着自行车或者步行往返。路过邻村,那棵年代久远的杨树已经干枯,却依然屹立不倒;村庄以陡峭出名的那条长坡已经没有了昔日的容颜;陡坡下的小河曾经水流潺潺,而今却草木丛生。小河流经我门前,以为门前河常在;我回家乡找小河,无水河床草木生。仰望群山,请问时光去了哪里?请问小河去了哪里?多年以前,从村庄到小镇需要一个下午的时间;可现在,只需要十分钟就够了。几年不见,小镇的楼长高了,尽管轮廓没有大的改变。邮局是我上学时经常光顾的地方,但是现在明显冷清了许多;大桥更加沧桑,身躯变得甚至有些娇小,见证着小镇的变迁;桥头小房子里卖凉皮的摊位大约停业已久;桥栏石上曾经坐着一位姑娘,她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如今去了哪里?小镇的学校还在,可教室里仰望蓝天的少年又去了哪里?
  高原上的路,无非上坡、转弯、翻山、下坡。如是二三,也就到了小城。我在这里曾经度过黄金三年,难怪前一天夜里还梦见又在小城上学。那矫健的身手,一跃上了课桌。现实中,却没有工夫重温昨日的风景,因为盛宴开席的时间逐渐临近。
  侄子喜结良缘,四方宾朋庆贺。欢聚盛况,自然不必言表。时光去了哪里,在宴席上也许最容易发现。美酒,佳肴,亲朋相聚又分离,人生又何尝不过如此。
  母亲与我同行,父亲要返回村庄。一家人要团聚变得不再容易。我送父亲到了车站,掉头继续前行。
  期待再一次回到故乡吧!父亲还在村里。与其说是热炕充满神奇,不如说这片土地总是充满永恒的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