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洛川塬上土地贫瘠,用水靠天,信息闭塞,生活条件十分艰苦,文化生活更加贫乏。村里的女孩儿没出过远门,也不上学,识字很少,所以思想观念落后。自从知青来到村里,给生产队带来了勃勃生机,寂静的村庄从此也活跃起来。大家白天下地劳动,晚上回村读报、学习,开展各种文娱活动。四年多的插队时光中,我们学会了各种农活儿,脸晒黑了,身体健壮了,手上打满了老茧,变成了真正的农民。村里的老乡们也更新了观念,增长了见识,养成了一些城里人的习惯。
我们四个女知青爱说爱笑,大胆泼辣。刚与村里的女子们接触时,她们若即若离,羞涩扭捏。由于我们都是同龄人,所以每天一起下地干活儿。除草、间苗、割麦子、收玉米、绑烤烟……女子们干起活儿来手脚麻利,轻松快捷。除草时,她们手把手地教我们如何拿锄头,如何迈脚、蹬腿;间苗时,她们教我们如何巧用力拔除多余的苗;割麦子时,她们更是从磨镰刀、收割、捆麦子教起。她们干起活儿来,经常把我们甩下一大截子。然而,女子们干完自己的活,稍事休息后,又回过头来帮我们。经过一段时间的共同劳动,大家慢慢熟悉起来。每逢下雨天和农闲时,村里就组织学习或开会,女子们总是与我们挤在一起,她们教我们纳鞋底、上鞋帮、编草帽、剪窗花……我们教她们识字、读报、唱歌、跳舞……
农村的生活十分单调,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从知青来到村里,知青大院就成了村里的活动中心。当时村里成立了文艺宣传队,村里的女子们自然是培养对象。刚开始,女子们唱歌张不开嘴,发不出声,更羞于在人前表演。但她们会扭秧歌,我们互教互学,排演节目。当时排演的节目有公社社歌、秧歌舞、小舞剧《老太婆支援大会战》、清唱《绣金匾》。女子们在与我们的交往中,对知识的渴望越来越强烈,她们积极参加村里办的识字班,经常到知青大院来看报纸、认字。三四年光景,她们也能看一些报纸上的新闻了。
下乡头一年的夏秋收割时节,我们每天劳动回来,路过村头的大涝池时,都会挽起裤腿、赤着脚走进水池清洗。村里的女子们却站在池边捂着嘴笑。我们莫名其妙地问:“为啥笑?”她们开始不说,到了只有女同胞的时候才对我们说:“当着汉子的面光脚露腿多羞人!”
“汉子”是当地人对男人的称呼。我们这才恍然大悟,满不在乎地说:“这算啥,在城里,夏天,女人穿露胳膊、露腿、露背的游泳衣,男人女人都在一起游泳呢。”女子们听后,连连摇头说不信。夏天天气太热,我们四个女知青趁着夜色,穿上泳衣下到涝池里游了一次泳。我们嘻嘻哈哈的笑声惊动了村里人,第二天成了村里的一大新闻。还有一次,村里有个女子随我回西安,我带她去洗澡,她竟然不脱内衣进了澡堂。我给她做工作,她也不听,并说:“脱光了多羞人?”最后只好由着她穿着衣服洗了个澡。然而,经过三年的耳濡目染,女子们也照着我们的样儿,挽起裤腿下涝池洗脚洗腿了。只是看见有汉子们过来,就赶紧上来拉下裤腿,穿好鞋袜。
知青来到村里,特别是我们几个女知青与男知青一样,每天都在大田里劳作。老乡们都赞不绝口:“城里来的娃娃们到咱村里都拼命干,咱本村的人也不能落后!”随后,妇女出勤越来越多,村里还开辟了妇女试验田,由知青高燕任组长,有种植经验的妇女为骨干,在村里积极开展科学种田。当时,我们种了两亩棉花,还种了各种蔬菜。
洛川塬上极度缺水,村民们很少洗衣,棉袄棉裤上没有罩衣罩裤,只能每年拆洗一次。女子们看我们经常换洗衣服,干干净净的,也跟着做罩衣和罩裤穿。那时村里人从不刷牙,女子们看到我们早晨起床后用牙粉牙刷刷得满嘴白沫,很是稀奇。我们告诉她们刷牙的好处,教她们如何使用牙刷。在我们的影响下,女子们也尝试着刷牙。
如今,村里的女子们都已出嫁。2005年,我们知青相约重回第二故乡。村里的女子们听说后,都从四面八方赶了回来,与我们相见,并留下了宝贵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