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时节,河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太阳一照,那透明的冰微微泛着蓝光,好似一面镜子,照得这天地万物更加澄澈;那白色的冰则欺霜赛雪,给整个世界增添了几许宁静。
看到此景,尘封的记忆便不由得打开。想起了满是趣味的童年。在那天真的年月里,每年冬天,周末里,只要表哥来我家玩,我就会跟着他,趁大人们不注意的时候溜到河边。捡两根棍子,每人拄着一根,下到河里去“探险”。
儿时的我们,总想借着那已经上冻的河面,借着河中那没结冰处的碎石,过到河对岸去。似乎只要过去,就意味着我们这次“探险”的胜利。
每次想走过冰面之前,我和表哥两人都相互拉着,一人在岸上,一人下到岸边,伸出一只脚,使劲跺着靠近河岸的冰面。那冰,踩都踩不破。可我俩还是不放心,还是怕过冰面的时候掉入河里。于是又从岸上捡来石头,狠狠朝着河中央的冰上砸去。看到那冰非但没有破,还在石头的重击之下溅出一点冰花儿来,我俩才前后拉扯着准备过河。
可多少次,那经过我们双重检验的冰层似乎在故意捉弄我们。我们刚刚踏入冰面的时候,一切正常。可走着走着,走到小河中央,伴着酥酥的声响,冰面开始慢慢地从中间裂开一条缝。我不由惊叫:完了!要掉入河里了!此时,虽然身后是岸,却来不及折回。只得在刹那等待之后,听那冰层断裂的一声闷响,冰冷刺骨的河水已漫过小腿。
于是,只得蹚水回到出发的岸边,彼此帮忙拧去棉裤上的水。然后,表哥找来一堆干草,点燃。我们坐在火堆旁,脱掉鞋袜,尽管那燃烧着的干草的浓烟呛得我们咳嗽流泪,尽管熊熊的火焰炙烤着我们的脸颊,我们也要坚持用棍子将鞋袜挑在火边,将腿抬起来靠近火苗,心里盼着它们快点干。
当时,许是年龄太小,许是火焰太大。没轻没重不懂分寸的我们常常让鞋袜离火堆太近,以至于将袜子烧破,将原本洁白的旅游鞋熏得发黄。回家之后少不了挨骂。可仍然觉得颇有意思。冬天里,只要我俩聚在一起,仍然偷偷重复着这样的游戏,享受着其中的乐趣。
岁月悠悠,河水涓涓。当年那两个不谙世事的男孩女孩也已长大成人。长大,便被岁月磨洗掉很多幼稚,很多天真。童年的趣味渐行渐杳,寒冬腊月里,那过河的游戏再也不能重演。走在社会上,不经意间发现,在这纷繁复杂的成人世界里,其实我们每时每刻都在过河。那河水深,深不可测;那水流急,猝不及防。
有时候,明明看见河面的冰冻得结结实实,你又像儿时那样,一脚在岸,另一脚使劲踩着冰面去试探,都觉得牢不可破万无一失。可当你走到河中央,那原本光滑如镜的冰层,终于露出狰狞面目,将你吞了进去。
这,就是社会!
有时候,你站在岸上,探头朝河中的冰面上望去,你还能够看到冰层下方的水在缓缓流动。过还是不过?你驻足徘徊,犹豫不决。如果不过,那你就要绕很远的路才能抵达彼岸;可你要是过,万一它又张开血盆大口将你吞噬该怎么办?经过多次思想斗争的你,最后终于小心翼翼地向冰上走去。你安然过河。那时,你会顿悟:原来看得到的危险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这,就是人性!
酣春二月,河里的冰先从河中央开始慢慢消解。想过河的你站在河边,望着那渐渐融化的冰面,然后无奈地摇摇头。因为根据形势,现在过河已为时太晚。可突然,有人在背后推了你一把,你一个趔趄地踏上了岸边那还未开化的冰面。只听冰面吱吱作响,那是冰层即将裂开的声音。回头是岸,可无法登岸。你只得蹦蹦跳跳地往河中央走去。内心满是对推你下河之人的怨恨与对此时境遇的绝望。可当你走到那冰面已经融化的河中央,却发现那里居然稳稳地躺着几块青石。那潺潺的水流刚刚没过石头。你心中一喜,借着它们踏上了彼岸边那还未融化的冰层,平安地上了岸。那石头,便成了你的恩人。缓过神来,你回头再去看那个当时狠心推你下河的人,你会感激他当初的不怀好意。因为如果没有他的出现,你也许无法过河,也许无法遇到支撑你过河的垫脚石。他给予你苦难的同时,也把你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推向了另一种人生!
这,就是机遇!
雪罢枝即青,冰开水便绿。当冰雪消融万物复苏之后,你又来到河边。此时,你再想借冰过河,冰已无影无踪;你再想找到那几块曾经帮你过河的垫脚石,可它们已被水流冲刷得移动了位置。你已不能继续踩着它们的肩膀到达彼岸。你只能站在此岸,望着那湍急的水流发呆,后悔自己为何没早点过河。那时,还有冰给你提供捷径,还有青石为你保驾护航。但过了那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你只得付出百倍的努力与勤苦,迈向远方,重新寻找适合过河的桥。然后去走许多弯路,或许才能到达你曾经也许很容易就能抵达的对岸。
这,就是命运!
人生这条河,每个人都要过。过河的过程中,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只是每个人过河的方式不同而已!
可人生,就算再难,也要蹚过那一道又一道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