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山
厚厚的棉装上身以后,人便变得慵懒。缩手缩脚的心境下,日子有些沉重了。于是,在雪后放晴的日子,决定去看山。
出城,远远地就看见了山的身影。未及融化的积雪,把山装扮成一位白发皂衣的禅者,盘腿打坐在浩浩天地间,似在等那朝拜的凡心。
冬日的山是裸露的,山石嶙峋,峰峦瘦削,却又似一位诗人的风骨。
入山,不见一位游客的身影,有一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意蕴。偶惊起一群在草丛中觅食的麻雀,叽叽喳喳掠过苍茫的天空,更添山之静幽。
冬之山是沉默的。草枯叶零,繁华落尽,霜雪掩没足音,季节删繁就简。他有点像我们历尽沧桑的父辈,把岁月刻在额头,把坎坷装在胸中,以睿智的目光,散淡的心怀,平静地看待世界。
冬之山却又是不寂寞的。石隙中涌出的涓涓细流,不会因为寒冷而冻结其歌喉,在它清澈的旋律边,一脉绿意潺潺而婉转。风过林,忽轻柔如绸,忽猛烈如啸,而遒劲的枝杈就在蓝天的映衬下或急或缓地挥舞,宛如一幅笔锋犀利力透纸背的书法。
冬之山也是不单调的。放眼对面的山梁,有枫栌未及飘零,一树火红,似要点燃满山坡的激情。不远处的樟林还是墨绿一片,雪后清新的空气,送来特别的香馨。最喜身边枯败的菊丛,还有三两枝黄花傲雪怒放,似几朵噗噗跳动的火苗,暖了我胸中的一腔诗情。驻足菊旁,似乎听到它们的喘息声。这些娇嫩却不乏坚韧的女子般的花朵,她们是在坚持着、奔跑着,要将一团暖暖的心香,交给那含苞等待的梅吗?
攀阶而上,看到在山之涧,有残雪深厚,冰凝霜结。它们似在告诉我,一场风雪曾经的肆虐与苦寒。
而山无语,山只把它宽阔的胸襟敞开,让我一步步地深入,一步步地参悟。
世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冬日之山,却分明以仁者之怀,启智着智者之心。
回身俯瞰,一座寺院正在山坳处。耳畔传来悠扬的梵音,是冬之禅语?山之禅音?
观湖
身居大湖边,领略了大湖的春之艳、夏之盛、秋之茂。但冬日看湖,自是别有一番风致。
寒风起,芦花白。冬日行走湖岸边,首先扑入眼帘的,是那湿地上成片的芦苇。临水而立的芦,因了品种的不一,风姿万千。土生土长的柴芦,举在头顶的花是灰白的,仿佛一位凭水守望头发花白的老者,等待着那一叶浪迹天涯的小舟归来。荻花是雪白的,它细长的茎秆在风中摇曳,芊芊的模样惹人怜爱。还有一种高大的芦苇,茎叶粗壮,芦花呈深褐色,宛如一片甘蔗林,铺展在风起浪涌的岸边。
冬日一般是湖塘禁渔时节。密密的芦苇丛中,时不时可见到静泊的小舟,错落有致地搁浅在岸边,好似跳动在清冽水面的一个个小小音符,又会让人诗意地联想起李清照诗中的蚱蜢舟,情趣盎然。
冬日看湖,最好是在日暮时分。肃穆寒天,落日在浩渺湖水的映衬下,比其他季节显得雄壮而辉煌。金色的阳光洒在水面上,浸染开来,给寒冷的天地输入浓浓的暖意。这时,柳林的深处会断续传来吆喝声。须臾间,就会看到牧人赶着成群的水牛从林中走出。牛和人在夕阳下的剪影被镀上一层金辉,让观者胸中涌动暖暖的回家欲望,想起家的温暖。
繁华落尽的柳梢,在深邃的天幕中显露出一个个鸟窝。这时节,白鹭已经很少见到,零星的几只在树梢或水面上掠过。芦丛中却集聚了成群的云雀,觅食芦花中的种籽。遇惊动,这些黑色的精灵呼啦啦从芦荡中飞起,叽叽喳喳地布满天空,蔚为壮观。
冬日湖边见到最多的鸟,是红嘴鸥。在水湾处,成千上万的鸥鸟临水起舞,它们是在捕食被风浪翻到浅水层的小鱼。鸥鸟嘤嘤,轮笛长鸣,那样一种壮观景象把冬日大湖之美渲染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