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火锅,穿越廿载的光阴情思,引出了那段无法忘却的世间真情。
师范读书期间,我是英语科代表。
因了这一较为“特殊”的身份,一来二去,我和教英语的杨洁老师有了交集。
“科代表,你来告诉他们。”上课时,每当全班同学无一作答杨老师用英语提出的问题时,杨老师的目光自然会落到我身上。
那时年少,面对杨老师的赏识,我当然心中窃喜,然后站起来用英语说出标准答案。
课后,同学说:“你是杨老师的得意门生。”
进校不久,一个学期结束后,我去杨老师家里取同学们的作业本。杨老师笑着对我说:“放假后没事来玩儿。”
“好啊,我明天下午就来!”仗着杨老师对我的喜爱,我毫不胆怯地说。
那时候还没有手机,第二天中午时分,家中的座机电话响起,是杨老师打来的。她问我几点过来。我说马上就出发。挂了电话,我颇为感动。没想到杨老师居然对我如此在意。
在那个下午茶的时间里,柔媚的阳光透过老师家的窗户洒在我的身上。我们坐着聊天,心生欢喜。
不一会儿,我俩的聊天吵醒了杨老师正在午休的爱人——武忠远师叔。他看到我这个小客人的前来,竟然搬了把椅子,坐在沙发的斜对面,和杨老师一起陪我聊起天来。
我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尊重。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师叔。他有着跟我父亲一般高的个子,戴着眼镜,说话和气,语速较缓,文质彬彬。
聊天中,他得知我喜欢英语,便想让我接受更好的教育,并为此出谋划策。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太快,不知不觉中,已是日落西山。这时候,师叔提出,要带我出去吃火锅。
我受宠若惊。未曾想到,我一个十多岁的孩子,竟然能受到如此高规格的款待。
从此,我成了杨老师家的常客。
有时下午放学后,我去杨老师家玩。杨老师一边做饭,一边跟我聊天。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是师叔回来了。他见到我后,缓缓地唤着师叔我的名字,脸上满是笑意。
饭好了,吃饭的时候,他们招呼我吃饭。吃饭中间,夫妻二人相互对视,总有人说一句:“咱们结婚迟,要不咱们的娃娃也就这么大了。”那眼神中充满着慈爱与默契。
师叔跟我父亲同龄,杨老师则跟我母亲同岁。
师叔常常说,我就跟他们自家娃娃一样。因此,我遇到了事情,也少不了麻烦师叔。师叔也说,我的事情他肯定管。我要参加考试,不知道要买什么复习资料,向师叔请教。第二天下午,师叔下班后,从延大校门口的书店给我买来了书。晚自习前,杨老师给我把书送到了教室门口。那时候没有手机,每次遇到事情需要向师叔求助,我把电话打到杨老师家里,杨老师总会说:你给你师叔说。然后师叔就会接起电话,耐心听我表述。放假了,师叔跟杨老师聊天,还说也不见我过来玩。我爱好写作,师叔便主动给我引荐了一位作家,让他带着我写作。无论后来我认识了多少作家,可迈进文学门槛的第一步,认识的第一位作家,是师叔引荐的。他操心过我的婚姻,惦念过我的就业。而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是发自内心、毫无所图的!
师范求学中,杨老师只教了我两年的英语,每周只给我们上两节课。可以说,课堂上,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可就在这为数不多的时间里,她能如此善待一个孩子,更重要的是,她带我走进了她的家庭,让我结识了她那拥有骄人成就却温润如玉的爱人。
也许,每一个有情有义的孩子,都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将光鲜亮丽的一面示于曾经善待过自己的人。可无奈造化弄人,无数次的尝试,走完了太多的过程,可最终只是差了那个结果。没有荣归故里,只有颠沛流离;没有衣锦还乡,只有一地鸡毛;没有华丽转身,只有襟抱未开。对于杨老师和师叔,虽然时时念及,但恐相顾无言,故而多年未见,只有年节时分微信中寥寥数语的问候。
去年,在和杨老师的微信聊天中,杨老师才告诉我,他们已经定居西安。
后来我才得知,从延大副校长职位退休后的师叔又去西安某高校担任了副校长。
回想这些年,我只是一直疲于奔命地追寻着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只是好于面子,觉得自己一无所获而不好意思再去看杨老师和师叔。可岁月不待人,未曾想到他们已经离开延安,我再也不能像读书时候那样,想见他们的时候就能见到了!
我真是太虚伪了!虚伪到只是觉得自己未能拿到自我价值判断中最重要的东西却忽略了曾经对我那么好的两个人!
我曾经为很多善待过我的人留下过文字,却唯独未曾为他们夫妇二人留下只言片语;我也请过很多人共同进餐,却唯独没有单独邀约使我苍凉生命照进一米暖阳的他们共进一粥一饭。
我真是太过分了!
微信中,杨老师和师叔都告诉我,下西安之后联系。可我何时能有这个机会呢?只盼望他们假期能够回延,能够再像20年前那样,让我有机会请杨老师和师叔——就我们三人,再吃一顿火锅,共话当年,体味他们当年给予我的尊重、温暖、爱意与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