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青草苍劲,干涩的叶下是陷入沙土中的根。黄沙之上,一个孩子拨开被风缠绕住的头发,勾勒贝壳的形状,这个孩子就是我。作为北方孩子,海滩是幼时常常占据我脑海的地方,贝壳,则成了我心心念念之物。等我勾勒好这个作品,站起身,袭来阵风,黄沙迷了眼。再看清时,那作品已被沙土掩住。我怨起这片土地的不好来,说起那梦中的地方,心中揣着“山海之比”扭头跑开。“比”这一字,打那时便悄然播种在我的心里。草枯了又长,青后又黄,如此更替。黄沙将回忆盖了一层又一层,生活将眼前物换了一遍又一遍。已经要称不上是孩子的孩子捡起了新的“贝壳”。
玩沙子的手握起笔,开启了“沙滩之旅”。从孩童到青少年,我一路捡拾着“贝壳”。求学多年,幼时的“山海之比”变为了“优劣之比”。这四个字,将我困于一张隐形的网,久难脱身却又不知不觉。“比”的种子早已发芽,令我做了无数次加减法,计算所谓差距。模糊间,这颗心似是拦不住的洪水,泛滥了,殃及了很多地方,本来它永不会到达的地方。它一路向南,竟直逼到了海。我捡拾着贝壳,弯腰下去,余光瞥见了山,我又描起山的轮廓来,比起山的高低陡缓。脚边湿润,低头,水从北漫来。沙滩消失了,贝壳不见了,猛一抬头,我想起:“这怎么会有山?”高山下降着,“我不是在捡贝壳吗?”水慢慢向北退回,我似是发现了学习之本是求学之根,我又发现,这并非海滩,是我的心。心猛地一紧,我惊醒,额头发汗。我想,得去看海。
瞥着车窗外来到了儿时脑海中总想着的地方,海面时而汹涌时而只有缓缓的波纹,这一刻,我似是无法将比较高山的准则用于海。小时候的“山海之比”成了无解题,伴着海风,有人喊:“大海真是美!”扭头看过去,是我姐,也是我求学中的标杆,目光交汇,她用手指了指她面前的沙,招呼我过去。我跑过去,目光顺着她的手指向沙滩上看去,“比较是偷走幸福的小偷!”她写下这句话对我说:“来的路上你是在想着你的目的地有多美,还是在比窗外哪山高哪河长?”她拍了拍我的肩,“人做一件事前最初的想法,也算是一种信仰,一种支撑他不忘初衷走下去的信仰,你求学的初心是什么?”我望向这个我从小视为标杆的人,我求学的引路人。脚踩在这从小就想着的土地上,我突然想起儿时遗忘在黄沙下的“贝壳”。捡拾“贝壳”多年,回过头来,寻“贝壳”竟成了难题。
学习,是为了解惑,解生活之惑、解自然之惑、解生命之惑,而解惑,是我踏上求学路的本心。不要被风沙迷眼,勿要让沙土遮心。
世上毫无信仰的人川流不息。于是,我在海滩上写下:“不要因为走得太远,忘记了为什么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