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是一位地地道道的陕北农民,他坚信土地不亏勤劳者的道理,一辈子默默地在土地上耕耘着奉献着,用自己的辛勤劳作坚守维系着我们的家一路走过艰难困苦岁月。
在生命的年轮里,我在圈内,父亲在圈外,但这个圈将我与父亲紧紧相连。在我近50年的人生历程中,总以为自己很了解父亲很懂得父爱,可是直到自己成为父亲,我才真正认识了我的父亲,真正懂得了父爱如山。
上世纪60年代初,父亲考上了绥德二中初中部,三年后顺利考入高中部。当年他书读得很好,学习成绩常常在班级名列前茅。正当他秉烛苦读备战高考时,“文革”发生了,他的读书梦也破灭了,无奈只能终止学业,回到农村成为一位农民。回到农村不久,父亲就被群众推举成村里会计,那时还是农业合作化时代,年轻的父亲负责着全村账务、村集体资产和苹果园的管理工作,整日忙前忙后。由于那个年代物质匮乏,大家日子都过得紧紧巴巴。
从我记事起,父亲的威严就存在了,直到今天父亲的严厉还树在心中。小时候每一次被父亲责打,心中老是记恨的,直到后来自己做了父亲,才明白自己当初的可笑和无知。严父出孝子,父亲都是为我好,有时责打我,也是我犯了错或外面出了乱子。
现在已为人父的我,女儿调皮或不听话时我也会动粗,但我的这一粗暴行为如被父亲看见,他便会严厉地批评我:“娃娃还小,又那么听话,你咋能这样呢?”有时我回父亲:“我小时候,你还不是这样管我的。”此刻,父亲沉默的脸庞露出了歉意,微笑着说:“那时你不听话。”
听母亲说,在我还不到两岁时,父亲带着我和母亲,还有小姑来到延安市宝塔区甘谷驿一个叫石家河的村子落户。在那个村子,我们家一直以“外来户”的身份居住着。母亲说:“刚到石家河时人地不熟,每天的日子很难熬。白天我和你爸爸到地里劳动,你和你小姑待在家里。晚上我们一家四口坐在油灯下,我忙着做家务,你爸爸给你和你小姑讲故事。”
时间长了,我们与村里人也熟了,我和小姑也找到了各自的玩伴,父母也可以放心地干活了。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我们在那个叫石家河的小山村生活了近十个年头。由于父亲是祖父家的长子,为照顾年迈的祖父和残疾的大祖父,在外飘零十年后,他毅然决然带着一家老小又回到了老家绥德。
父亲一辈子刚强自立,从不张嘴求人。回到老家绥德后,我在读初中,妹妹在读小学,加之弟弟的到来,父亲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他和母亲整天为家中的一日三餐及我们兄妹的学费奔波着、奋斗着。而在贫困的陕北农村,说到底,即使你勤劳,日子还是过得紧巴。
记得那时,我在绥德城郊二中(现绥德中学)上初中,一年冬天学校要缴50元的暖气费,但那年我们家的葵花籽还没有卖出去,周末回家,我给父亲说了学校要交暖气钱的事儿,晚饭后父亲一个人出去了,到很晚才回来。第二天我上学走时,父亲将十张皱巴巴的“大团结”给了我,并嘱咐我到学校先把暖气费交了,要好好吃饭,不要担心家里,等过两天葵花籽卖了再把钱给我送到学校。接过父亲手中十张皱巴巴的“大团结”,我推着自行车默默地离开了,眼泪不由自主流了下来。我知道,在那个年代,这十张“大团结”不知是父亲求了多少家才凑的。
妹妹考上大学后,弟弟也到了上学的年龄,而我已到延安谋生并成家立业,父母便一道来到延安。为了生活,父母在我们租住的城中村摆起了小摊。每天,当我们还在睡梦中的时候,父亲就开始蹬着三轮车前往货场进货,每次回来满身汗水,里外衣服全都湿透。为了赶早市,他一刻不敢停息,顾不得换下湿透的衣服,与母亲一起将水果摆上三轮车后又匆匆前往早市。自从父母随我来到这个都市后,他和母亲就这样风里来雨里去,起早贪黑地为我们家操劳着、奔波着、奉献着。
现在,父亲已经到了古稀之年。在我多年社会行走的历练和努力下,我的工作日渐稳定,我们家的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并在都市购买了房子,父亲的心情也一天天好了起来。虽然母亲常年在妹妹家照顾小孩,只有父亲一个待在延安的家中,但他把家收拾得井然有序、一尘不染。闲暇之余,玩手机、看抖音、去网购,生活过得悠哉悠哉。
只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父亲摆摊的那些日子里,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马路边,死守着那个我们全家老少赖以生存的小摊的场景。我知道,父亲在坚守着一份责任,他是我们这个家的坚守者,是我精神家园的坚守者。
父爱如山,在父亲大山般的挚爱和威严中,我不时感到一种温暖、一种力量。有时哪怕是父亲的一句责备或者皱眉,都会在我成长的历程中留下深深的印痕。在父亲的大爱庇护下,每当我人生的风雨来临之时,总能在父爱的港湾短暂休整,然后站起身来奋力前行,追逐幸福生活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