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80年代,我们村几乎没有什么果树,嘴馋的小孩子如果发现哪里有野果子,能从小“盯”到大。
村里集体的果园就建在两座山的夹角处,外围一圈都是土夯起来的围墙。那一年村里开大会,看谁承包果园,父亲第一个举起了手,由于承包费太高,其他人都放弃了,我们家顺利获得了果园的承包权。
这事儿令我们全家兴奋不已。由父亲带头,母亲开门,我们全家七口人对果园来了一次大检查。
刚进门右手边是一棵老梨树,也许是果树已老,结的梨又小又干巴,许多梨都让虫子啃了。沿着梨树往北走,是一棵大杏树,一看见杏树,我立即欢呼起来,要知道,我最爱吃杏子了。围着杏树,我转了一圈又一圈。这棵杏树非常粗壮,在离地不到二尺的地方,分出三大枝,然后分开的枝杈再继续分枝到高空处,这棵杏树繁茂的枝条上拥拥挤挤地长满了青涩的杏子。心急的我迅速爬上杏树,摘了一颗酸杏子大口嚼了起来。父亲母亲和哥哥姐姐看见我这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沿着这棵超大杏树继续往北走,突然一片黑影遮住了我的视线。抬头一看,原来我们来到了一棵“桃树”下。“好大啊!”我不由得惊呼起来。眼前这棵“桃树”不是太高,但它繁茂,每个枝条都沉甸甸地弯着腰,细细看去,枝条上布满了青色“桃子”,又小又圆,和普通的桃子不一样。正当我疑惑的时候,母亲说,村干部说这个是樱桃,熟了之后,里面果肉是红的,酸甜可口非常好吃。听着母亲的描述,我的口水不知不觉流了出来。母亲又说,这种樱桃树施肥就得大水大粪,要不然天一热果子太繁,营养跟不上都落了。这棵樱桃树为啥如此茂盛?是因为这棵树挨着的墙外有个水龙头,村里人放水时候,经常有向外洒的水,这棵樱桃树就可以汲取很多水分,果子才能长得更大。确实,这棵樱桃树长在北墙和西墙的拐角处,墙外刚好有一个水龙头,因此,这棵樱桃树长得铺天盖地,园里很大一部分面积都被它占有。
都说“樱桃好吃树难栽”,我觉得还是没有栽对地方。像我家这棵樱桃树就是果园一霸,它不光占领果园,它还爬出墙头,并且把硕果累累的樱桃展示给墙外的人看。
每到开花时节,樱桃树枝上的花朵香气扑鼻,引来的蜜蜂不计其数。一到樱桃成熟季节,挑水人不知不觉就会增加很多。在接水的空当,个子高的人凑近墙头,伸手便摘几个熟透的樱桃大饱口福,个子矮的就拿扁担悄悄击打伸出墙外的樱桃枝条,并迅速捡起到处滚落的樱桃,甜甜地品尝起来。小朋友一般都是大中午凑三个人一起来,一个蹲下来,另外一个踩他肩膀上,剩余的那个得看我们果园有没有人,若我们睡着了,那么蹲着的那个孩子一点点站起来,肩膀上踩的那个孩子就能够着墙头的樱桃了。时间久了,墙头那个豁口越来越大,成年人半个身子都可以探进去,母亲便会和一些泥,把这个缺口补起来。
樱桃终于成熟了,看果园的任务交给了我。母亲早早摘了樱桃带去集市上售卖,不到一会儿,樱桃就销售一空。母亲非常高兴,这棵樱桃树的收入足够我们姊妹几个上学的费用。
一旦母亲去卖樱桃,我就会把樱桃树下扫干净,铺一块牛皮纸,脱下的鞋子当枕头,躺在樱桃树下,认真地看着樱桃一个个成熟,一个个掉落。熟透落下的这颗樱桃最甜,捏开以后,会发现樱桃和里面的果核颜色非常漂亮,是那种红得发紫,还有一些毛茸茸的感觉,皮和果核一点不粘连,果肉靠近果核的地方形成和果核一样的凹槽,就像月饼模子一样,果核有什么样的纹路,果肉上就出现一样的纹路。淡黄色外皮,配上红得发紫的果肉,在太阳下简直就像盛开的牡丹花,看着这么漂亮的樱桃真是舍不得咬一口。
躺在樱桃树下,看着蓝天白云,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炎热。耳旁只有樱桃落下的声音,“咚”“咚”,一颗、两颗……一阵风刮过,枝条随着风摇摆,成熟的樱桃提前落下,落到我的头上,我的衣服上,甚至我的嘴巴里。
果园里,除了这棵大樱桃树,剩余的全是苹果树。至于什么品种,早已忘记,留在记忆深处的,还是这棵迷人的樱桃树。
袁军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