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洛川,记忆里的家乡过腊八节不是喝腊八粥,而是吃一种叫“米面”的面食。米面,虽然是一碗普通的面食,但传承了家乡文化,是一种历史深处的记忆,一种团结友爱的见证。如今,这碗散发着淡淡豆香味的米面被家乡的年轻人慢慢忘记了,很少会有人在腊八节食用,似乎将要变成记忆中的一缕乡愁。
为什么我们喜欢怀念儿时的岁月?因为我们怀念那份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快乐和纯真无邪。记得小时候每逢腊八节,母亲都要给我们做米面。米面,其实就是先熬一锅稀粥,然后把擀好的面条下进去,多煮一会儿就可以食用了。米用陕北特产的小米最好,黄豆最好也是自己地里打的,再加入一些青菜(地菜最好),最后再来一勺陕西特色的油泼辣子。母亲还会从菜瓮里捞出一些咸菜,拌在米面里就不再放盐了。为了让米面更好吃,母亲还会做几样简单的家常菜,如凉拌洋芋丝、腌白萝卜丝等。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我和妹妹吃得有滋有味。现在想想,这应该是那个贫穷年代里最好吃的饭菜。
说起米面,就不得不说大槐树移民了,据说洛川人吃米面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话说明朝洪武年间,经过元末明初的几十场战争,再加上自然灾害频繁,造成很多人死亡,山东、甘肃、陕西等地区也变成了荒无人烟的地方,只有山西省所处的地理位置特殊,基本上没有受到战火的危害,人口没有减少反而增加。看着大好良田被闲置,出于对国家长远发展和战略利益考虑,朱元璋就提出了移民政策。山西洪洞县的大槐树是交通要道,便成为移民的集合点和出发地。百姓在这里领到凭照后,被强行迁往全国各地的无人之地,共迁移至十八个省份。
移民中,人们被捆绑在一起,跋山涉水、风餐露宿,经受了无尽的艰难险阻。迁往洛川的移民们,到达洛川时已经是腊八节了。过节总要吃点好吃的,但是他们带的粮食所剩无几。这时候有人提出,把大家衣兜里剩余的粮食放在一起,热热闹闹做个大锅饭,这样就人人都能吃到。移民们你翻出来一把米,我翻出来半碗面粉,他翻出来一把黄豆,有的人什么都没有,就跑到野地里拾了一些干野菜……就这样,在大家的集凑下一锅大杂烩饭就做好了。大杂烩饭里米和面粉的占比最多,所以人们就给它起了名字“米面”。
从这儿以后,每年过腊八节,人们都会聚在一起做一次米面,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腊八节吃米面的习惯。这样一碗简简单单的米面,在岁月的流逝中并没有被人遗忘,做米面的炊烟也在家乡的窑洞上空飘了六百多年。
新时代,很多年轻人走出家乡,扎根在城市,习惯用腊八粥代替米面。只有村里留守的老人们继续保留着吃米面的习俗,他们会多做一些米面放在闲置的窑洞里冻住,等待回家过年的孩子们吃。他们依然会从涝池里砸一些冰块或者把煤块放在门口两边,保佑远方的孩子能平平安安回家过年。
我也不知道家乡人过腊八节吃米面的习俗还能保持多久,或许吃米面的习俗会随着时代的进步越来越淡化,或许我们的孩子会只记得腊八粥的香甜,忘记先辈们和米面之间的深厚情感,但我依旧会坚守吃米面的习俗。因为在我的心中,米面是家乡特有的味道,是家乡人传承团结友爱,共同克服困难的优良传统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