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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年02月23日
豆豉飘香
雷莹
  说起这豆豉,那可有年头了。虽说全国各地都能瞧见它的影子,但我家乡延安市黄陵县的豆豉,带着黄土地独有的豪爽与实在,就像家乡的人一样,透着股质朴劲儿。
  二姨是做豆豉的一把好手。集市上人挤人,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一声高过一声。二姨在人群里穿梭,眼睛像探照灯似的在各个摊位上扫来扫去。她在一个摊位前停下,伸出手,抓起一把豆子,放在手心来回搓,那眼神,专注得像在挑宝贝。她一边挑,一边笑着跟我说:“娃呀,这豆子就跟咱过日子一样,得精挑细选,这样做出的豆豉才香,日子也才过得有滋有味。”我在旁边看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回到家,做豆豉的活儿就正式开场了。二姨把豆子倒在竹筛里,戴上老花镜,弯着腰,一颗一颗地挑。她的手指在豆子间灵活地翻动,那些不饱满、有毛病的豆子被一一挑了出去。挑干净的豆子倒入清水中,在水里泡了个澡,舒舒服服地睡一夜,直到完全涨发。第二天,二姨又反复淘洗,直到水清亮亮的,豆子也变得干干净净。
  接着就是煮豆。大锅里添满水,把豆子倒进去,锅里的水慢慢地热了起来。煮豆这事儿,时间拿捏得准不准可太关键了。时间短,豆子硬邦邦的,咬都咬不动;时间长,又软塌塌的,没嚼劲。二姨守在锅边,眼睛紧紧盯着锅,时不时用勺子捞起豆子轻轻一捏,一下子就知道火候到没到。煮好的豆子放入热炕上的箱子里,装满后盖上干净布,开始捂豆。五天后,当黄豆表面长出白色菌丝且略带臭味时,就是成功的信号。
  最后一步是调味,把发酵好的豆豉倒在大盆里,撒上盐、辣椒面、花椒粉,再淋入少量高度白酒,然后开始用手使劲搅拌,那香味一下子就蹿出来了。辣椒的辣、花椒的麻和豆子发酵的香混在一起直往鼻子里钻,馋得我直咽口水。这时候的豆豉还是潮湿的,二姨就用手团成一个个大小均匀的圆球,放在阴凉干燥处保存。随着时间的推移,豆豉的味道会越发醇厚,就像一瓶陈年老酒,越放越香。
  每当豆豉做出来,二姨总会做上一盘肉炒豆豉让大家尝尝鲜,再蒸上一锅热腾腾的馍。那蒸馍还没出锅,麦香味就飘满了屋子。馍出锅了,轻轻用手掰开,里头是细密均匀的气孔,丝丝缕缕的热气直往上冒。这时候,挖上两大勺精心制作的肉炒豆豉,满满地铺在掰开的蒸馍上,让豆豉与蒸馍紧紧相拥。咬下一大口,先是蒸馍的柔软在齿间散开,紧接着咸香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绽放,带来一场味蕾的狂欢。随着咀嚼,蒸馍的麦香与豆豉的香辣相互渗透、彼此交融。蒸馍的软糯中和了豆豉的浓烈,使其辣味不再霸道,多了几分温和;豆豉咸香可口,酱汁缓缓渗出,浸润着蒸馍,辣得恰到好处,吃一口,浑身都舒坦。
  吃着这蒸馍夹豆豉,嘴角不自觉沾满酱汁,却丝毫顾不上形象,只想不停地大快朵颐,让这美妙滋味在舌尖上持续跳跃。
  做豆豉,可不单单是做个吃食,它是乡土的诗行,写满了质朴与深情;是二姨爱的馈赠,用味道在我的灵魂深处铭刻下家的坐标。无论风雨如何侵蚀岁月,那热炕豆豉的香气,永远是我心海深处一抹永不褪色的暖黄。想起那熟悉的味道,心里就暖烘烘的,感觉家就在身边,从未走远。这豆豉香啊,就像一根无形的线,把我和家乡、亲人紧紧连在一起,任谁也扯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