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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年04月06日
桥山柏影
闫振华
  破晓之前,桥山仿若一位从远古沉睡中缓缓苏醒的巨人,悄然挣开了夜幕的轻纱。我怀揣着对岁月的敬畏,沿着那被历史打磨得光滑的青石阶拾级而上,每一步都似在叩问往昔的岁月。晶莹的露水宛如细碎的玉珠,顺着苔痕蜿蜒滑落,悄无声息地浸湿了布鞋的前尖,仿若在与我亲昵低语,诉说着这座山峦千百年间藏于心底的故事。山岚恰似一群迷失在时光中的精灵,在古柏枝桠间悠悠游荡,那朦胧的身姿仿若褪色却又透着古朴韵味的绢帛,轻柔地摩挲着这悠悠五千年的漫长光阴,似要将历史的尘埃一一擦拭。
  行至第九道山弯,仿若一道神秘的时空之门訇然开启,天光刹那间如银河倾泻,泼洒而下,将整座山峦瞬间点亮。抬眼望去,满山的柏树仿若一片翠色的海洋,每一株都傲然擎着翠色欲滴的伞盖,那伞骨仿若青铜铸就,透着冷峻而厚重的质感,似在撑起这片天地的悠悠过往。
  这些侧柏,无疑是岁月最忠诚的守望者,它们用身躯镌刻下时间的刻度。瞧那棵最为年长的轩辕手植柏,树皮皴裂纵横,仿若古老的甲骨文,默默承载着华夏初始的神秘符号。二十四围的粗壮腰身,需得七个壮汉方能合抱,那磅礴的气势令人震撼。枝干仿若巨人的手臂,向着八方豪迈伸展,宛如祖父讲古时那绘声绘色张开的臂膀,满是力量与传承。枝头停歇着几粒白头鹎,灵动的啾鸣声悠悠落进树洞,仿若瞬间化作了青铜器上繁复而典雅的回纹,带着历史的韵律在风中回荡。树根仿若巨龙在土层下蜿蜒盘桓,每一道褶皱里都裹藏着周秦汉唐的漫漫尘埃,见证着王朝的兴衰更迭。
  陵前的无字碑沉默伫立,却比任何华丽的文字承载得更为沉重。日光仿若一把利刃,斜斜切过碑面,那一刻,我仿若穿越时空,看见自己渺小的影子与汉武帝挂甲柏的投影重重叠合。那株古柏宛如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将,浑身嵌满铜钉,传说武帝北征凯旋,战甲上凝结的霜雪在此处神奇地化作了琥珀,封存着那段金戈铁马的峥嵘岁月。在千年后的某个静谧春夜,我仿若真真切切地听见铠甲与青铜钉碰撞的清响,叮叮当当,仿若远古的战鼓,惊碎了沉睡露珠的美梦。
  守陵的老者目光深邃,悠悠说道:“清明时节的雨丝仿若细密的丝线,能将古柏的年轮一一串起。”犹记去年谷雨时分,柏林间几个孩童的欢声笑语仿若清脆的鸟鸣,他们在林间欢快追逐,鲜艳的红领巾仿若灵动的火焰,掠过树干之时,仿若惊飞了秦汉的流云,让时空都为之一颤。有个孩子踮起脚尖,轻轻触摸古柏身上光绪年间雷火留下的伤疤,神奇的是,那疤痕处竟开出了米粒大小的浅绿苔花,仿若新生的希望在古老的伤痛上绽放。
  龙驭阁的飞檐仿若利剑,挑破层层薄雾。我倚栏北望,沮水仿若一条蜿蜒的褪色绶带,缱绻缠绕着黄帝脚印化成的印台山,仿若诉说着那段神秘起源的传说。对岸农田里,金黄的油菜花仿若汹涌的海浪,肆意翻涌,可涌到山脚却仿若被施了魔法,瞬间凝住,化为明代某位书生遗落的诗意诗笺,写满了对这片山水的钟情。山下新修高速公路传来阵阵震动,仿若时代的脉搏,而柏树们仿若从容的智者,只是微微收紧年轮,仿若要将这纷扰沉淀,守护内心的宁静。
  轩辕庙里,壁画仿若有了生命,正在静静呼吸。身着玄衣纁裳的先民仿若穿越时空,举着火把缓缓涉过丹青,刹那间,火光照亮陶罐上的鱼纹,那些鳞片仿若被注入了灵魂,突然在墙上游动起来,仿若一场神秘的远古幻舞。供案上的青铜爵仿若盛满了月光,熠熠生辉,一只彩蝶仿若被这古韵吸引,翩然停在“人文初祖”的匾额上,翅膀轻轻一开一合,抖落的竟是商周的星辉,仿若开启了一场星河下的古老对话。
  在黄帝手植柏下,我邂逅了一位抄碑文的姑娘。山风仿若顽皮的孩童,骤然掀起她手中的宣纸,刹那间,拓印的碑文仿若被唤醒的精灵,汉隶仿若灵动的蝌蚪在纸上游动,唐楷仿若整齐的雁阵列队而立,透着书法的雄浑与优雅。姑娘浅笑低语:“这些字句会顺着墨香,丝丝渗进年轮,等下一个千年,某个抚摸树干的掌心定能触碰到文明炽热的温度。”
  日影西斜,余晖仿若给古柏披上一层金纱,它们仿若一群暮年的智者,开始悠悠讲述自己的故事。汉武帝挂甲柏仿若沉浸在回忆中,喃喃说道它记得霍去病佩剑上那猎猎红缨,仿若还能看见少年将军的飒爽英姿;龙角柏仿若带着醉意,称它听过李白醉后的长啸,那豪放的声音仿若还在林间回荡。最安静的当属“将军柏”,它仿若一位坚毅的战士,默默将安史之乱的马蹄声都吞咽进年轮,只在夜深人静时,化作松涛阵阵,仿若在低吟那段烽火岁月。守林人的铜铃铛声仿若一道密令,清脆响起,柏树们仿若听到军令,瞬间噤了声,将满腹的故事重新藏进年轮的密码深处,等待后人再度探寻。
  下山途中,暮色仿若一位画师,将古柏层层染成黛色。回首眺望,整座桥山仿若一尊顶天立地的巨大青铜鼎,傲然矗立,而八万株古柏仿若鼎身上精心铸就的绝美纹饰,透着古朴而庄重的气息。晚风起时,八万株古柏仿若得到了统一的号令,同时摇晃,枝叶沙沙作响,仿若在庄重重演当年黄帝合符釜山的盛大盟誓,那是华夏儿女血脉相连的初始之约。山脚的霓虹灯渐次亮起,仿若现代文明的霓虹之舞,而山顶的柏影正仿若一位巧手织女,将五千年的月光细细纺成新的年轮,延续着华夏文明永不落幕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