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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年04月21日
张如意:痴迷文学,成就作家梦
    ● 嘉宾张如意
  主持人胡琛:聆听作家故事,感受文学力量。今天做客《作家说》栏目的作家,是延安市政协特邀文史委员、延安市作协会员、延安市社科联特聘专家、延安市地情专家库特聘专家、延安市民俗学会副秘书长、《延安工运》执行编辑——张如意。
  2024年年底,张如意出版发行的《陕北方言的文学解读》收获了大量好评。本书搜集部分陕北人口语中依旧活跃使用的方言词汇,根据方言的词性特点,仿效《尔雅》分25类目400多条词汇,通过文学结合古籍的形式,用通俗易懂的故事解释常用词汇,并找出正确的本字、发音、场景、寓意,力求严谨,有典籍依据,有古代字书支撑。
  本书的特点是分门别类记录了一些词汇的原始发音,找出一直误用的方言本字,讲述了陕北地域即将湮灭的民风习俗。行文风趣生动,思想接地气,既有古老词汇恰到好处的使用,又能被现代汉语使用者通读。
  胡琛:您为什么会选择文学创作这条路?
  张如意:我是一个天资平平的人,没有任何天赋。上小学三年级刚开始写作文时,得到老师的夸奖,就这么一个小小表扬,让之前有些自卑、内向的我变得自信起来。我是上学前一年才从绥德老家回到延安家里,回来后满口绥德话,被小伙伴笑话,导致我不敢开口说话。那次被老师表扬后,让我有了自我认同感。可以说,是我的小学语文老师薛爱芳把我引到了文学的道路上。
  我出生在工人家庭,父母对我们管教非常严格,要么学习要么做家务,在学习和做家务之间我选择看闲书。我家藏书并不多,《西游记》《红与黑》《唐诗三百首》《绿化树》,还有些歌本,我逮啥看啥。比如全套《西游记》,我上初中之前看过不止一遍。走上工作岗位后因为是话务员,工作基本上是独处,3年间我有了大量的阅读时间,看了许多文学名著、传记、小说,这大概就为我积累了写作的能力。后来我从事旅游业,很忙,但是阅读的习惯我从来没有放弃。2007年,我在个人QQ号上开始写一些日记、心得、游记之类,我的朋友们都很喜欢读,被大家一鼓励,我越发上劲,把写作当作我的心灵滋养。2009年我遭遇了人生的至暗时刻,一度无法接受,是阅读、写作让我重新振作起来,文学就此成了我的救命稻草,我用文学来舔舐心灵的创伤,文学成为我的至高信仰。
  2010年左右,我在《延安日报》发了一篇《好汉懒妻》,许多朋友看到纷纷鼓励我。我去贵州旅游写了篇关于镇远古镇的游记被《杉乡文学》发表。有了微信后,我开始在微信公众号上发文。2015年后,开启了我写作的高峰期,我不停歇,尝试过散文、游记、小品文、软文、短剧等各种题材,这中间有多篇受到读者喜欢,转发点击量都很高,比如《南关街》《马三的菜》《大休之城不了情》《食花记》《三个词》等,其中《大休之城不了情》让我原来的同事、发小、邻居们看到了我的蜕变和换赛道后的光芒。
  在这之间,我认识了几位老师,对我影响非常大,杨葆铭、霍志宏、曹树蓬、孙文芳等。与智者行其思也广,多年前我就是杨葆铭老师的粉丝,他发在《延安日报》上的文章我每篇必读。霍志宏和曹树蓬都是文史专家,他们都非常低调,远离圈子,专注地研究、写作、考证。孙文芳带我走进“木兰书院”,成为《木兰微刊》的编辑,10年之间我编辑了上千篇稿子,被迫读别人的作品,其实是对我的熏陶和积累。我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很多话藏在心里羞于说出口,尤其是当面感谢别人都不太好意思说,今天,也借着这个机会向几位老师表达我最诚恳的谢意,这些年是你们亦师亦友潜移默化影响我,你们是我的贵人,帮我开启了一扇文学的大门。
  胡琛:请讲一下您的创作过程。
  张如意:我是个自由职业者,并没有谁为我下达写作任务,但是我太爱文学了,我想把文学当作事业。
  2014年偶然一个机会,我开始从事村史村志写作的学习,开始把村史编撰当作了工作,先后写了《枣园村史》《庙沟村史》《石村村史》,正在撰写的还有《尹家沟村史》。写村史必须走入乡村,这时候我才发现我对乡村的了解是如此陌生,乡村也是个小社会,有竞争也有合作,有相互拆台也有互帮互助。
  我所接触的几个村子都是文化的荒漠,每个村子都有几个热爱文化艺术的人,但是他们受到孤立和嘲笑,就像送外卖的诗人王继兵一样不被家人和村里人理解。在普遍以发展经济发家致富为第一要务的同时,他们又那么在乎被看见被重视。他们以自己的名字能出现在书上为荣,他们因为一本书而感觉自己就高于其他村民一等。他们的故事深深地打动着我,留给我很多思考。
  写村史很艰难,要做大量的田野调查、走访、查阅资料、反复考证,有名利心的人做不了这件事,但同时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我在写村史时了解到一些家族往事、村里古墓、遗迹、庙宇、神话传说、怪力乱神的故事,等等,这些又为我积累了一些素材。我以前写的都是些个人感悟、情绪化的散文,当我接触到村史和阅读了大量本地人写的文章后,一种文化自觉觉醒,我不再想写小我的作品,我想写一些对人文土地有意义的事情,我是个土生土长的延安人,年龄越长越爱我的家乡,萤火微光,愿为其芒,我想用我的笔为这块土地留下一抹记忆、一份温暖。
  其间,我又受邀加入《延安工运》《延安文化》杂志的编辑队伍,从事杂志编辑,组稿、审阅、校对,这个过程也是我学习的机会。今年是第六年了。
  2015年我写了一篇小短文《三个词》:精、熬煎、杀割,当时挺受欢迎,引起热议。之后霍志宏老师送我一本王克明先生的《听见古代》,那几天我手不释卷,在这之前我从未阅读过有关方言的书籍,这本书像暗夜里的一盏灯,照到了我的心里。我想王克明先生一个外地人能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祖先的声音在黄土高原传递了几千年,而在普通话的普及之时即将湮灭,可惜可叹。最让人感慨的是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并不知道,我们说着最古老的语言。由此,我的文化自觉被唤醒,感觉终于在年富力强时发现了自己的使命:将我们嘲笑的方言本字找出来,记录它、破解它,让语言自卑感的现代陕北人认识到我们天生自带古人智慧的基因,我们的语言充满着民族大义。暗暗下了这个决心后我从2018年开始写《听话听音——陕北方言的文学解读》一书,没想到一写就是5年,写了50余万字,出版社审稿又是两年,反复删减、修改,终于在2024年11月正式出版。
  胡琛:您的所有文章里,最满意的是哪一部?
  张如意:要说满意的话还真没有哪一部特别满意的,之前出的几本书都是在结束后又发现些不尽人意的地方,目前出版的《陕北方言的文学解读》是我相对满意的作品。这本书出版3个月时收到读者特别好的反馈,也得到了一些专家老师的建议,一些读者加微信跟我探讨,这个过程收获很大。
  听话听音,交人交心,是我的写作初心,我想用亲切的、温暖的、通俗的语言来阐述我们陕北世代所说的方言,至少要让这些方言能打动我的母亲。我们都是说方言长大,感觉这是个手把锅沿的题材,应该很容易,事实上并没有那么容易。陕北方言真正的古老词汇在乡村,乡村曾经是凝固的,语言也是,在不流通的土地上语言自然是承袭祖先而来,越是偏僻越是文化普及率低的地方,才更好地凝滞住千年前的声音。我在城市长大,自小“崇洋媚外”,对方言的说听能力非常局限,收集方言专程去绥德、清涧小住,听自媒体方言直播,还有母亲的“姑姑侄女群”,这是她十几位表姐妹和娘家侄女们的闲话群。她们说学逗唱,每天几十条地地道道的绥德话,我每一条都不放过,反复听,捕捉词汇、语境,再去大量阅读典籍,考证、辨析、解读,寻找书面写法和出处。
  遥远的农耕时代创造了汉字,滋生出丰厚的生活词汇,在远离传统农耕和普通话的强势普及,方言正在迅速萎缩。我在清涧采风时听到一群放学的小学生叽叽喳喳都说着普通话,清涧音韵多么古老,就连清涧话都被“策反”,我们的方言该如何挽留?无可奈何花落去,谁也阻挡不住方言渐行渐远。方言就像一位千岁老神仙,虽相貌高古有着满肚子的经验和见识,毕竟已经老去。我们的方言古、雅、巧、俏、妙、趣、亲,我的任务就是记录它,将乡音化为纸上声,让我们的后人永远记得方言的精妙之处,也就是记住了祖先的声音。
  胡琛:可以和我们聊一聊,您和读者粉丝之间的一些互动趣事吗?
  张如意:《马三的菜》阅读量上万,这篇文章直接让马三翻台,生意出奇好,有几个读者都是因为这篇文章加我微信,几年后都有人跟我要链接。《唐坪藏古村》《康家沟有个藏宝洞》等几篇本地遗迹探索的文章也受到好评,许多老人说总算在临“上山”之前弄清楚了咱这地墒的事。
  《读芦山峁》阅读量也高,可能和平台也有关,延安宣传公众号刊发。从这篇文章来看,那么多人在关注延安,关注芦山峁,有些读者和老朋友们跟我探讨芦山峁的一些可能性。这篇文章被省文学艺术报刊发,并且被编进了省人民教育出版社《我们的足迹》一书。
  在写《陕北方言的文学解读》时,打心眼被民间高手折服,民间有一些像寓言家的段子手。我以前没有抖音、快手,是偶然听到我妈在快手上一位亲戚的直播间里拉话,才发现我走了多少弯路,因此我下载了快手关注了几位陕北方言主播。有一位住在黄龙的绥德老人,他讲品山、祭祀等民俗让我大开眼界。这本书出版后许多专家、读者写了书评。我在这本书中创造了一个地域名——宽瓦川,一位读者写了书评,他说他活了大半辈子终于可以大喊一声:“我是正宗宽瓦川人。”读者的好评收到许多,但是我自己知道这本书写得有些浅显,许多词汇的造句故事没有阐述清楚,而且一些词汇收录不进来很遗憾,有些字因为现代汉语词典已经不再使用,我也没法收录;有些字明明知道怎么写,电脑的任何一种输入法却打不出来。
  胡琛:那您对以后的创作有什么安排,或者对未来有哪些计划?
  张如意:我是个古迹发烧友,热衷探访古迹遗址,目前已经写了8篇地方文史类的作品,比如河庄坪的石窑村、康家沟的藏宝洞、甘谷驿的德舟舍利塔、志丹的老崖窑、三十里铺的寨子峁等,我的计划中还有好几个未完成的,我计划一一探访,争取能再写一本书,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知道他们村落的历史脉络。这个同样很难,年代久远,没有文字记录,只能像拼拼图一样,把散落在四处的文化碎片收集起来,解锁这些被时光封印的神秘境域,书名我都想好了,暂时拟定为《古村遗迹之旅》。
  一个作家的写作风格很不好变,除非经历刻骨铭心的悲痛或者信仰的颠覆,我想我还是会用自己惯用的轻松简洁的风格,但我会更多地关注自然与生命。另外,我也写了几篇延安那些好吃的苍蝇馆子,也想多写一些,我想写老板的创业故事,想用他们的励志来感染更多人,也让他们的美食能传承下去,推广延安饮食文化,让本地人知道他们的故事,让外地人就像奔着淄博烤肉一样奔向延安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