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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年05月08日
先遣西征(三)
  萧 克
  六军团从湘赣苏区出发以来,时而西,时而东,时而北,时而南。像神龙腾空,不可捉摸。1934年9月8日,我们在西延车田接到中革军委的一个训令,要我们在城步、绥宁、武岗山地区打击敌人,最少保持到9月20日,然后沿桂边境行动,与红三军联系,在凤凰、乾城、水绥地域建立巩固的根据地。训令的主要意图是要红六军团牵制敌人,直接与即将长征的红一方面军配合行动。
  我们立即行动。这时,湘、桂、黔三省敌军也先后集结在靖县绥宁以北地区,防我北进。我们夺路南下,占领通道县城,渡渠水,而入贵州。我军这样迂回转移,忽东忽西,行动灵活,使敌人难以捉摸。何键曾无可奈何地说,红军“时而声东击西,行踪飘忽,作圈子策”“我15、16师跟踪追逐数千里”“军队疲于奔命”,他还破口大骂其部下无能。
  进入贵州后,我们遇到一个很大的问题是地形不熟悉。贵州是个多山多雨的省份,常听人讲贵州是“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到这里一看,果然如此。山高、谷深,道路窄小。我们从江西、湖南带的马,不习惯那种道路,好多都掉到沟里了。老百姓也没有受过我党和大革命多少影响,对红军不大了解,而国民党反动派一再宣传什么“共匪、共匪”,还发生过这样的笑话:有些年轻人不知道“共”是什么,“匪”是什么,他们看我们纪律好,就不怕我们,但称呼照旧。我们问他们:“我们怎么样?”他们盛情地说:“你们好!你们共匪好!”尤其困难的是,没有军用地图。全靠找向导问路。对于一支独立行动的部队来说,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又没有群众基础,甚至连地图也没有的地区活动,困难是可想而知的。
  这时,我们的辎重行李已丢得差不多了,敌人跟踪尾追。我们走到锦屏、黎平、进入了苗、侗两族聚居的清水江流域。西征以来,我们对宣传工作和群众工作十分重视,执行党的民族政策,我们在党内党外,军内军外,宣传两句口号:民族团结,民族平等。这两个口号使我们逐渐取得了群众的信任和支持。在准备渡清水江北进时,苗、侗两族人民,积极为我们寻找渡口,收集船只,绑结木筏,架设浮桥。在人民群众的协助下,顺利地渡过了清水河,又突破湘、桂、黔三省敌军共18个团的包围,强渡大沙河,攻入地主武装盘踞的老黄平县城——旧州。
  旧州处于贵阳市东偏北约一百公里处。虽已废除州治,而文化交通和人物等,较之新设县治,声名更大,也是我们更注意的地方。
  在旧州地区,我们扣留了外国传教士薄复礼和海曼。当时,正处于紧张的战斗行军时期,对这些不明身份的外国人,自然不能放过,虽然我们很快查明了他们的身份,并释放了他们的家人,但还是留下薄复礼和海曼。坦率地讲,我们扣留他们两人的主要原因,是从军事角度来考虑的。西征以来,转战五十多天,暑天行军,伤、病兵日益增多,苦于无药医治。我们知道几位传教士有条件弄到药品和经费,于是,提出释放他们的条件是给红军提供一定数量的药品或经费。
  在旧州教堂,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就是找到一张法文式的贵州地图,有一平方米大,对于不熟悉贵州地形的我们,这张地图是非常珍贵的。我马上把它取下来,但上面所标的地名都是外国文字。稍懂外文的张子意和袁任远说不是英文,看不懂。我听说那个叫薄复礼的传教士会汉语,虽然讲得不太好,但能听得懂,就请他来。薄复礼看了地图,说是法文。我让他帮助把地图上的地名翻译成中文。于是,两人就在一张四方桌上,展开地图,用一盏煤油军用马灯照明,他讲我记,整整干了大半夜,把我想要知道的与二军团会合的那个方向的地名都注上中文。
  在交谈中,我不仅知道了军事上有用的情况,还了解了他的身世。过去,我对传教士的印象是不好的,认为他们来中国是搞文化侵略的,把他们当帝国主义分子看待,财产要没收,拘留要赎金。这时,我们对统一战线的认识有提高,执行政策不像过去那样“左”了。传教士帮助我翻译的这张地图,对我们在贵州行军作战,决定部队的行动起了好作用。我总感到,他在困难的时候帮助了红军,尽管不是主动的,但总是做了对我们有益的事情,所以,我对他有些好感。
  这位传教士一直随我们行动了十八个月,这期间,我们一起谈过信仰问题,一起搞过娱乐活动,一起利用长征中难得的休息日子聚餐,相互有了进一步了解。在1936年4月12日,我军进至昆明附近把他释放了。临别时,我还特意请他吃了一顿饭,还给了他足够的路费。据说,他被释放后,不但没有诋毁我们,反而说了不少赞誉红军的话。
  就在扣留传教士的第二天,我们撤离老黄平,西进至松洞(梭洞)。这时,军委指示:“梭敌现向南开动。据谍报称:二军团部队已占印江。六军团应照军委一日十三时半电令,迅速向江口前进。无论如何你们不得再向西移。”我们根据军委电令,由松洞北进至瓮安县的猴场(现草塘),先头部队进抵乌江南岸,设法与红二军团联系。但军委于当日两电严令红六军团:“军委绝未令你们渡乌江向西行动……绝对不可再向西北转移。”我军立即进入石阡县境,经河坝场,直至走马坪、廖家腾地域。就在这时,敌军频繁调动,以近24个团的兵力对我军实施大包围。
  我军没有察觉湘、桂、黔敌的联合“围剿”部署。4月7日拂晓,准备到石阡县的甘溪休息,然后利用夜暗越过石阡、镇远大道,向江口地区开进。上午十时许,参谋长李达率17师51团和49团先后到达石阡西南三十里之甘溪。前卫51团侦察队在甘溪街上俘敌侦察员两名,得知桂敌第19师一部正向甘溪开进。在这紧急关头,李达即率49、51两个团部和机枪连,共六七百人向石阡的大地方及江口方向转移,与主力失去了联络。
  我51团、49团,在甘溪东西街与敌奋战四个小时,打退敌人多次冲击,顶住了正面进攻之敌,是日下午,王震亲率53团,在大土村以南一座上下四十里的大山中,为全军开路,向东南面的大地方转移。我令50团接替红军学校,掩护49、51团和红校转移。
  (选自中共延安市委党史研究室编著《亲历长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