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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年05月19日
在苹果树下写诗:一位农技工作者的文学守望
    ● 嘉宾贺发财
  主持人胡琛:聆听作家故事,感受文学力量。本期《作家说》我们邀请到的是中国诗歌学会会员,省作家协会会员、省诗词学会理事、洛川县作家协会副主席、洛川县诗词学会会长、高级农艺师贺发财。贺老师的笔名为贺家春,网艺名为凤城老贺。其作品以乡土诗、散文见长,先后在《延安日报》《诗选刊》《延河》等报刊杂志发表诗歌、散文300余首(篇),出版诗集《守望》,并参与《高塬丰碑》《果乡追梦人》等重要书稿的编著工作,其作品多次在省内外获得文学大赛奖。
  胡琛:贺老师,您是怎么走上文学创作这条路的?
  贺发财: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先把自己的出身情况给大家介绍一下。60年代初,我出生于洛川南部塬区一个贫穷的农民家庭。父母是目不识丁的农民,家里有4个姐姐、1个哥哥和1个妹妹。小时候,因为家里人口多,劳力少,生活比较艰难,缺吃少穿是常有的事情。大姐和二姐小学没毕业就回家参加劳动,三姐因为照看大哥和四姐,没上过一天学,大哥和四姐虽然高中毕业,但考学无望,只好回家务农,小妹因为照顾多病的母亲,为了让我安心上学,竟然以“学不懂”为由放弃了自己的美好前程,因此,家中兄弟姐妹7人却只有我一人跳出了农门。
  至于我是怎么走向文学创作这条路的,说句心里话,我到现在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我觉得,一个作家走向文学创作之路,涉及的因素太多,可以说,一生中的方方面面,对从事文学创作都有影响,不是一两件事就能说清楚的。但最重要的因素是:自己得有从事文学创作的悟性和天赋,骨子里得喜欢文学,然后通过后天不断读书、学习去潜移默化影响,才能逐步走向文学创作之路。
  就我个人而言,小时候虽然家境贫寒,但我总是沉迷于购买、阅读连环画小人书和文学书籍。四、五年级的时候,我就读完了当时身边能接触到的仅有的十几本小人书和《红旗谱》《野火春风斗古城》《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著作。六、七年级的时候,大队和学校成立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抽调我说快板,演小戏,我就熟练背过《红灯记》《智取威虎山》《血泪仇》《游龟山》等剧目的剧词。上高中后,在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薛东辉的影响下,我接触并喜欢上了优美的唐诗宋词,开阔了视野,使我的作文和语文成绩一直名列前茅。1982年考入延安农校后,因为学校广播室在开运动会时多次播发我的稿子,我就萌发了向刊物投稿的想法。没想到,我第一次写的随笔《佳节举步向谁家》一文竟然被《陕西日报》采用,从此激发了我搞文学创作的热情。在随后参加工作的几十年里,我利用业余时间,写了不少文章,不断向报纸、刊物投稿,并与杨同轩、成路、桂千富等几位文友,一起办油印文学小报,写文章、搞采访、谈作品、建团队,支撑着曾经风雨飘摇的洛川文学事业。在这期间,我写的基本是诗歌、散文,主要作品都刊发在《延安日报》上。后来,在《延安文学》《诗选刊》和《延河》上也发表了一些。2018年的时候,我出版了个人诗集《守望》,算是对我一个阶段的创造进行回望总结。
  胡琛:您的作品整体创作情况是什么样的?
  贺发财:1985年,农校毕业回县参加工作后,我写的大部分都是新闻作品。1990年在《延安报》发表第一首诗《纪念碑》后,才算真正开始文学创作。1990年到2020年,我主要从事的是现代诗和散文创作。2021年洛川县诗词学会成立后,因为我是会长,有传承和弘扬中华传统文化的责任,我就逐步转为古体诗和格律诗。但不论是写现代诗,还是写古体诗,从搞文学创作以来,我写的基本上都是农村题材的内容,如《乡村的田野》《收麦时节》《乡村小路》《乡村孩子》《乡下亲戚》《牛市》《谷咀村》等。在出版《守望》诗集时,我用70%的篇幅,收录了大量展现乡村生活画卷的诗歌和展现洛川果乡风貌的作品,如《苹果树下》《初春的果园》《苹果花开》《果乡剪树人》《包村干部》《苹果熟了》《深秋》《果农之歌》等作品。转入古体诗创作以来,我也写的是这方面的题材。这些作品,写的都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人和事,都是我在几十年的农业农村工作中司空见惯的,反映的都是当代农民的喜怒哀乐和酸甜苦辣,也是当代农业、农村和农民的真实写照,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
  我之所以将笔触深入到农村和农民中,一则因为我是农民的儿子,身体里流淌的是农民的血,更何况,我还是一位农业科技工作者;二是中国是一个农业大国,大部分人的根基在农村,家乡的土地养育了我们。这里有魂牵梦绕的故土,有牵肠挂肚的亲人,有淳朴善良的乡亲。这块土地,纯净如中秋月,朴实如脚下泥。这块土地,给了我们生命,给了我们事业,给了我们希望,我们有责任有义务,为这块土地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这不仅是一个农民作家应尽的责任,也应该是所有作家应尽的责任。
  胡琛:您创作的灵感来源于哪里?您能讲述一下您创作某个作品的过程和特点吗?
  贺发财:要说创作的灵感,当然是来源于生活。特别是诗歌这一文学题材,更是对生活现象本质的高度概括。也就是说,在描写生活现象的同时,用简洁诗化或通俗易懂的语言,说出深刻的道理。
  比如,我创作的诗歌《乡下亲戚》:
  乡下亲戚
  是一些粗手粗脚
  直来直去的
  男人和女人
  隔山不怕
  隔水不远
  十来里的路
  能走到老

  从婚丧到嫁娶
  从新春到端阳
  乡下亲戚行走在
  依依不舍的情意中
  来时,擂门呐喊
  吃饭,三碗五碗
  一杯清茶话桑麻
  一杯水酒争高低
  有喜同乐
  有难同悲

  乡下亲戚
  砸碎骨头连着筋
  馋送野味
  腻送瓜菜
  我的骨头很硬的乡下亲戚
  在我富贵时疏远我
  在我饥饿不堪时
  便用这原汁原味的乡情
  填满我生命残缺的部分
  我之所以这样写,是因为我出生在农村,也因为工作的原因长期和农民打交道,对乡下的民俗风情非常熟悉,对农村、农民有着深厚情感,特别是我的表兄和妹夫,每次到我们家时都有直来直去的莽撞习性,所以,我就巧妙地抓住乡下亲戚“来时,擂门呐喊/吃饭,三碗五碗/一杯清茶话桑麻/一杯水酒争高低/有喜同乐/有难同悲”和“馋送野味/腻送瓜菜”“十来里的路/能走到老”等几个关键点,用原汁原味的语言,几笔,就把乡下亲戚憨厚朴实、喜怒哀乐的形象,活灵活现地展现在读者眼前,深刻地揭示了乡下亲戚那种“砸碎骨头连着筋”的本质,深受读者喜爱,并获《延安文学》“延安文艺杯”全国文学作品大赛优秀奖。
  还有一次,我到城郊一个村子下乡去讲果树管理,一位果农给我说,他有两块果园,一块大小年严重,一块年年施肥不见树长。我查明原因后,给他拟定了管理要点和方法,让他按我说的办法进行管理。我没事了也经常到他果园查看。经过两年的努力,两块果园恢复了正常生机,苹果效益跃居全村前列,这位果农感激不尽,买了一瓶五粮液,杀了一只鸡,非要请我吃饭不可,那种从心底里流露出来的感激之情深深感染了我,我立即写了一首小诗《在农家做客》,来表达果农与我之间的深厚友谊:
  一瓶水酒,一盘火锅
  盛情,摆满了一张饭桌
  没有太多的言语
  没有太多的劝让
  眼里闪着
  诚挚的波

  双手
  捧起一颗沉甸甸的心
  颤悠悠,递到眉心
  感激的目光一个接一个
  情谊,燃起炽烈的火
  心,醉了酒
  酒,醉了心

  真诚,醉了远方的客人
  此时此刻的我们
  才真正体会到
  什么是公仆
  什么是民心
  这首诗,没有猜拳行令的场景,没有华丽的词语,我只是巧妙地用静态细微的肢体语言和心理感受,把果农与技术干部之间的深厚友谊描绘得淋漓尽致,水到渠成地揭示了什么是公仆、什么是民心的主题。这首诗,后来也获得了河北省文联“春笋杯”全国诗歌大赛优秀作品奖,收入《当代诗歌散文精选》一书中。
  胡琛:您最喜欢的文学类型或体裁是什么?为什么?
  贺发财:人常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每种文学类型或体裁,都有自己的魅力和长处。我觉得,小说是江河大海,能掀起滔天海浪;散文是涓涓溪流,能使心灵得到慰藉;诗歌是激流瀑布,能悦人耳目,陶冶情操。前面说过,写作以来,我一直写的都是诗歌、散文,但没敢涉入小说范畴。因为小说体量大,不好驾驭,我没有写小说的天赋,没有大作家的才气,没有必要把有限的精力和时间耗费在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上。而诗歌和散文体量小、好驾驭,写起来不费劲、无拘无束,很快就写成甚至发表了,容易有成就感,也是工作生活之余心灵的一种慰藉。因此,这些年来,我一直坚持诗歌和散文写作。
  这两年,我转入古体诗和格律诗写作后,现代诗和散文也懒得写了,因为格古体诗或格律诗比现代诗的体量更小,意境和内涵更深、更高。一首格律诗,只有几十个字,却是一篇意境优美的散文。这是业余作者所期盼的文学类型,也符合当今社会读者的阅读习惯。
  胡琛:您对其他作家有什么建议或忠告?
  贺发财:我不是大作家,也没写出有影响的作品,我不敢也没资格给其他作家提建议和忠告。若是非要谈论这个话题的话,我觉得,还是重申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精神比较好。毛主席说,文艺是为工农兵服务的,为大众服务的。这句人人都知道的经典话,一语道破了文艺工作者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也就是说,一个作家写出来的作品,目的是让大众看的,不是为自己或行家来欣赏的。那么,工农兵在哪里?肯定在基层。大众是什么?毫无疑问是老百姓。这就要求我们每个文学艺术工作者,扑下身子,深入基层,亲临第一线,与老百姓融为一体,亲身体会基层老百姓的喜怒哀乐和酸甜苦辣,急他们所急,想他们所想,为百姓发声,为社会代言,书写出具有浓厚生活气息、反映时代特征的优秀作品。这是柳青、赵树理、陈忠实等著名作家的经验总结,也是一个作家应担当的历史使命。
  试想,如果陈忠实不在白鹿原蹲3年,就没有《白鹿原》;我不给那户果农治果树,就写不出真情实意的《在农家做客》。因此,每个文学艺术工作者,应重温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精神,转变思想、更新观念,多总结、多思考,直到写出自己和大众都满意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