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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年08月10日
那片开在炮火里的花
——读冯德英《苦菜花》有感
  李延辉
  “苦菜花开满地黄,乌云当头遮太阳……”胶东半岛的风裹着这苍凉调子掠过时,像有人猛地掀开了泛黄的历史册页。冯德英的《苦菜花》哪是随便写的字?那是拿硝烟调墨、蘸着血泪,在民族的骨头上刻下的史诗。炮眼里晃悠的苦菜花,不光扎在胶东的红土里,早就在读它的人心里,盘出了犟脾气的根。
  山风带着海腥味,天天拍打着冯大娘的茅草屋。这个缠小脚的乡下妇人,男人没了,就靠满是老茧的手撑着一家子。春天刨地、秋天割麦,她弓着背在地里挪,白头发比霜还厚;冬夜里点着油灯,眯着眼给娃缝衣裳,困得头直点。可等鬼子的铁蹄踏碎了村里的宁静,这个被日子压弯的娘,忽然把腰杆挺得笔直——亲手推儿子上了抗日的路。
  “娘,我会回来的。”儿子攥着她的手,指节发白,眼里又怕又硬。冯大娘颤抖着摸他的脸,糙手擦过嫩胡茬,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偏不掉:“娘等你。”这三个字比石头还沉——她怎会不知,这一走可能就成了永别。
  儿子没了的消息传来时,她坐在门槛上,像尊不会说话的石像。摸儿子留下的旧军装,补丁和弹孔磨得发亮,太阳照在她满脸褶子上,把哭不出的疼冻成了疤。可泪一抹,她转头就把想儿子的心思,变成了护地下党的硬气。她就用这最实在的样子告诉人:普通人的脊梁,照样能扛住整个民族的天。
  冯大娘不是一个人在扛。《苦菜花》里的赵星梅,骨头比钢还硬。黑牢里,旗袍浸着血,发梢滴着泥水。烙铁按在背上,焦糊味呛得人睁不开眼;竹签扎进指甲,疼得她差点背过气。可她咬着牙,嘴角淌血也不吭,一字一句砸出来:“休想!”她眼里的火,比烙铁还烫——她懂,忍住一声疼,就是守住一分念想;多受一分罪,天亮就早一分。
  就像歌里唱的“苦菜花开香又香”,那些革命者就像漫山的苦菜花,被踩烂了、碾碎了,根里照样憋着破土的劲。冰天雪地里啃冻窝头,被敌人追着跑山路,撑着他们的,就是心里那点不灭的光。
  年轻娃们也把这股劲接了过来。小英被刺刀逼着,死死护着情报,中了枪还把带血的纸条塞进石缝。冯大娘找到她时,娃气都快没了,还笑:“娘,我没事。”嫩脸蛋配着硬骨头,看得人心里发颤。娟子第一次握枪,手抖得像筛糠,可看见鬼子杀村里人,恨一下子变成了胆,扣扳机时眼里的火能烧起来。还有那些没名没姓的老百姓,把最后一把米留给伤员,用身子挡子弹——平常日子里的人,干出的事比山还重。
  冯大娘把哭叫的婴儿紧紧搂在怀里躲鬼子时,娘的疼和民族的难,拧成了最韧的绳。这绳一头拴着过去的苦,一头牵着往后的光。
  风里的苦菜花还在开。当年开在胶东的红土上,如今该开在我们心里。冯大娘的犟、赵星梅的硬、小英的纯,从来不是老故事里的影子,而是咱民族的根,是每个人心里该发的芽。等下次风过,你我心里的花,也该迎着光,开得泼辣、开得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