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二岁之前在村里上初小,村里鲜有书籍,能看的只有姐姐用过的几册中小学课本。上四年级时,我随母亲到离村十里外的冯家塬村看望老姑。我小学一年级的启蒙老师冯鹏程,就是这个村的。他在我村任教期间,与父亲关系密切,老师和师母常被父亲请到家里吃饭。师母见了我们母子,热情邀请我们去她家做客。那天吃了什么早已记不清,难忘的是她家有一箱子小人书(连环画)——我如获至宝,爱不释手。那之后,我总央告母亲去冯家塬看老姑,感动得老姑直夸我孝顺,其实我是为了去冯老师家看小人书。
1962年,我考入张家河公社高校(五、六年级),在王志德校长办公室的窗台上,发现了几十本小人书,还有《中国民间故事》等图书,便常在晚饭后去借。王校长说别花太多时间看课外书,一周只借我两次,还只许站在院子里看,不能带出去。后来听说我在班上考试常是第一二名,便不怎么约束我了。短短几个月,我把这些书全看了一遍。
后来,在医院工作的姐夫订了《电影文学》《电影剧作》,我成了这两种刊物的忠实读者。恰好学校组织看电影《农奴》,还布置了观后感作文。我在作文里套用了刊物中的相关论述,意外获得老师的大加赞赏。这篇作文说起来算抄袭,但也让我摸清了看电影、读文章时写观后感的一些门道。随着文化程度和阅读能力的提高,这两本期刊渐渐满足不了我的求知欲,我便去其他单位打听、借阅书籍。先后读了中国四大名著,还向农行张家河营业所的袁羽鸣所长借了《儒林外史》。那时看课外书,多是图个热闹,尤其爱看打打杀杀的故事。记得有竖排本的《七侠五义》《五女兴唐传》,虽然有些字不认识,我靠前后文猜测大意,仍看得津津有味。
我考入永坪中学,常去学校图书馆借阅《红旗谱》《吕梁英雄传》《烈火金刚》《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保卫延安》等现代小说,书中的主人公和精彩情节,至今记忆犹新。初一下学期,校图书馆关了,只能借《毛泽东选集》,毛泽东的不少重要著作,就是那时候读的。离开学校后,我有幸买到一本新出版的《欧阳海之歌》,这本书陪了我很久。
1968年,我回生产队参加农业集体劳动,繁重的体力活让我几乎没精力读书。况且农村除了内容相近的报刊、少量农业科技宣传读物,也没有其他文学艺术书籍可看。
进入西北农学院学习,除专业课,还有政治课,内容涉及马列主义著作。我对马克思的《资本论》产生了浓厚兴趣,第一遍读得似懂非懂,便又反复读了两遍,终于明白《资本论》的核心思想——深刻剖析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本质与运行规律,揭示其剥削性和局限性,并为社会主义社会及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的发展,提出构想与理论指导。我觉得马克思的理论和结论都是正确的,共产主义一定能实现。再加上当时的政治舆论宣传,我认定当时首要任务是缩小“三大差别”。因此,大学毕业后,我立志改变农村落后面貌,毅然停薪留职,回故乡当了四年生产大队干部,成了陕西省第一个大学生村官。其间,我有三次与时任梁家河大队的知青书记一同参会。小组讨论时,我发现他挎包里总装着几本书,便特意凑到他身边,向他借书。他看的多是世界名人传记,借给我的书大多记不清了,印象深的是沈括的《梦溪笔谈》——里面记载了我村附近出土竹笋化石,以及鄜州、延州境内有类似石油的物质,让我倍感亲切。
1978年底,农村开始落实生产责任制,划小生产核算单位。当时的政策导向,与我设想的“农业生产专业化、实现社会化大生产”完全相反。于是,在组织的关照下,我借着落实知识分子政策,回到体制内,到县科委工作。在科委,我有机会订阅不少科技报刊,除完成单位的科普任务、给县广播站写广播稿外,最大的收获是在某科技报上看到一篇文章,文中说“借钱投资房地产是最省力、最赚钱的生意”。我便借了一千元,在县城修了两孔石窑洞。几年后,一孔窑洞涨到五千元,帮我省下了一大笔买房钱。
考入陕西省党校党政管理本科班后,我终于有了系统学习哲学、政治经济学的平台。大多数课程内容我都能接受,唯独黑格尔的《逻辑学》,越听越糊涂。为此,我去学院图书馆借了原著读。按说符合逻辑的知识该更容易理解,可黑格尔的《逻辑学》实在太难,读起来像走迷宫,起初还能跟上思路,后来便越来越糊涂。越不懂,我越想弄明白,索性把书大概读了三遍。我惊喜地发现,这本书的最终结论是“宇宙有个‘合理内核’”,这和《道德经》里的“道”相近。我找讲授逻辑学的老师探讨,他笑着说:“黑格尔的《逻辑学》太难学了,说实话,我也没通读过,只是照着讲义讲罢了。”本来我还有不少疑问想请教,听他这么说,便没再提。
在省党校学习时,我比其他同学多了个学习机会:党校副校长刘静,原是延安地区革委会副主任。我大学毕业后回乡务农时,他让女儿和地区卫生局长的女儿,到我所在的大队劳动锻炼,还在我家吃饭,因此我和他一家人都很熟。周末休息时,我常去他家,翻看他书柜里的书,其中有不少介绍西方政治经济学的著作,比如新古典经济学、凯恩斯主义、供给学派、货币主义、新制度经济学等。像凯恩斯主义集大成者萨缪尔森的《经济学》,虽然内容不完全符合我国的政治体制和经济制度,但读起来让人耳目一新,大开眼界。
离岗和退休后,我渐渐喜欢上读国学,尤其上心易学。除普遍了解阴阳、五行、八卦等知识外,我专注研究属相学,还独创了《属相大运与择地优生预测术》。经数千例实践验证后,2024年6月23日,我在河南国易生命科学研究院第三期易学专家高端论坛上,正式宣讲并发表了这一成果,得到参会专家的认可与好评。同时,我也学了些史志编纂知识,本着“学中干、干中学”的想法,边学边实践,参与编写并主编了三本家谱、一部村志,都获得了社会和业内专家的好评。
如今,阅读已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写作遇难题,到书里找答案;闲下来,靠读书打发时间;心里烦闷了,也靠读书解忧。虽说现在网上搜索、电脑阅读很方便,但我还是更喜欢读纸质书,随看随勾画标注,自觉很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