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06版
发布日期:2025年09月19日
悲歌一曲书大义
——品《岭上无狼》
  郭愿宏
  志江把《岭上无狼》这部七十四万字的小说签名、钤印交到我手里时,我着实震惊。一般写作者需经诗歌、散文、短篇、中篇一步步积淀磨炼,随着写作技巧的娴熟,对人生感悟的加深,这才具备了驾驭长篇的功夫。他经过散文和短篇的训练,汲取艾特玛托夫、路遥、陈忠实、张贤亮等中外名家所长,揣摩陕北说书大师张俊功的叙事艺术,便展开深入细致的田野调查,走访了80多位老人和民间艺人,反刍祖辈口授心传得来的见闻轶事,决心为这片伟大的土地和生民发出振聋发聩的声响,他的思想为之沸腾,生命为之燃烧,笔墨为之喷涌。
   厚重鲜活的史诗
  小说的时间轴线从清代同治年间一直延伸到二十一世纪,通过袁、耿、马、梁四大家族的兴衰沉浮,展现辛亥革命、新文化运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等重大历史事件对普通人的生存状态和人生命运的深刻影响。作者在四大家族中主要写袁、耿两家的恩怨纠葛,马、梁两家是为前者故事的推进作铺垫延伸。在袁、耿两家中主要讲述袁家的发展变迁,耿家则是袁家的陪衬。袁家五代人中重点写了两代人,狼王袁海宽是袁家的开山鼻祖,是书中的灵魂人物,却不是主角。作者对狼王着墨不多,只作为若隐若现的意象,在冥冥之中给人以启示和帮助,增加了人物的神秘感。袁海宽为拔掉龙山寨,率四十八名壮士百里奔袭,折损十三人,自己的五个儿子也在其内,荡平了龙山寨,生擒匪首天杀狼,仁义地放过了天杀狼和给他下巴底下支砖的耿茂盛。这是狼王一生中最悲怆也是最辉煌的时刻。老天不让袁家断后,神狼叼来男娃,也就是后来的袁继耀。他作为狼王的孙子,脸上带着被狼抓伤的疤痕,手心带着狼的印迹,从小受到祖父严格的教育。狼王过世后,偌大的家业,袁继耀一身撑起。他不但守住了祖父挣下的五千多亩田产和日进斗金的“雁回头”酒坊,还捐款兴修北惠渠、开办私塾。
  自古“好汉死在儿手里”,二子袁国良的教育问题让他伤透脑筋。只好从谷川县请来梁先生,梁先生的儒学没有感化袁国良,先生儿子梁毓文的新学却将他引上革命道路。读者读到这里才发现豪横仗义、心胸如海的狼王袁海宽,袁家的第三代传人、坚守祖训、强悍硬气的袁继耀,全都是为袁国良这个男一号的出场作隆重的铺垫。
  作者用数十个血肉丰满的人物形象,勾连演绎出发生在陕北大地上的那些感天动地的故事,浓缩了一百六十余年的历史,以艺术的真实、诗意的叙事、细节的逼真,弥补了正史的缺憾,让读者从家族史、地域史中领略中国近代社会的风云际会和陕北民情风俗的天然画卷。
  昭彰大义的丰碑
  书中的主人公袁国良读过《共产党宣言》后,内心展开一番激烈的斗争。他起初不理解阶级对立、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的压迫,他总是想到父亲对穷人的接济。后来才明白“阶级”是一个群体,有善的东家,也有恶的东家,根本问题不是东家是否仁义,而是制度是否公平。在刘子川、龙志宽、梁毓文等人影响下,他在思想上逐渐由农家子弟世代沿袭的道德仁义上升为民胞物与、保家卫国的民族大义。
  他通过痛打陕北镇守使景山岳的儿子景秀川走活险棋,还意外得到景司令的赏识,和秀川成了朋友,后来又在景山岳的保荐下上了太原步兵学校,毕业后又和景秀川、磨石坚一块,通过兵运把景山岳的一个整编连带到雁栖岭,成立了陕甘游击队雁栖支队,并担任支队长,用狼的血性屡建战功,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土地革命。
  但一年后,他又因兵败离开雁栖岭,辗转到陕甘界投奔了陕北革命领袖“龙志宽”,受命担任了陇东挺进支队支队长,正式成为龙志宽麾下的一员猛将。在陇东,他很快整合了当地的游击队和自卫队,拉起了一支正规队伍,并且不到半年就攻克了十三个镇堡,把陇东两个半县纳入了根据地的版图。可正当一切顺风顺水的时候,一场风暴突然来袭,为保性命,龙志宽密令他暂时投奔景山岳。之后不久,龙志宽突然牺牲,导致他的事情从此成为没法说清的迷案,他也因此背上了叛徒的恶名。其实,景山岳早在他在沙城中学上学期间就知道了他共产党员的身份,但因为景山岳念其人才难得,不仅没有对他下手,反而一路助他成才,以求感化他。
  景山岳去世后,他又得到高又成司令的赏识,被擢升为骑一团团长,人送外号“当代霍去病”。抗战期间,他奉命率领骑一团过黄河搞自杀式奇袭,以解河防之危,并由此陷入绝境,在日军三个骑兵联队和伪军两个骑兵团九千多人的围追堵截下纵横八千余里,九出九进包围圈,大小作战二十三次,使骑一团付出重大伤亡,等到终于突出绝境之后,全团只剩了五十二个幸存者,其中参谋长、副团长均阵亡,六个营长只剩一人。他虽从团长被擢拔为副师长兼特战旅旅长,但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满脑子全是阵亡兄弟们的影子。他在西山口阻击战中失去右臂,后成为傅作义麾下的中将师长,长期作为绥远战场的绝对主力。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后,因为他的特殊身份,国民党当局将他调离一线,到沙城司令部作了参谋长。解放战争期间,他多次与组织秘密对接,时隔十多年后终于得到了组织的回音,受命密切监视沙城国民党军队的动向。为了更好地隐蔽,又奉命与通讯处的白云结婚。可这时他已经和梁毓书结婚了,看似喜事,实则悲壮。
  新中国成立后,组织保留了他的师级待遇,并批准了他解甲归田的请求,他由统领千军万马的军官变为了羊倌。尽管如此,在镇压反革命浪潮中,他还是以“叛变投敌”和“告密”被执行枪决,行刑那天正好是他四十岁生日。他后来被平反,遵其《绝命书》,遗骨被火化,一半埋在雁栖岭,一半抛撒到他曾经战斗过的绥远大草原,将陕北乃至中华男儿的忠诚、豪气与大义立于天地间。
  百转千回的恋歌
  志江深受陕北地域文化的熏陶滋养,对陕北民歌、说书等民间艺术和方言俚语均有深入研究,可以达到信手拈来、即兴表演的程度。小说字里行间流淌着信天游的韵律,充溢着深沉、阳刚、俊逸、清丽的气息。书中袁国良与“沙中一枝花”杜光霞的爱情,朦胧、芬芳、清澈。他与白云作夫妻,是革命的需要,也是命中注定,他们的爱情似雷电、火焰,透彻、壮烈。他与嫂子梁毓书的爱情,尽管不合伦理,可他们从小彼此爱慕,本是天造地设的姻缘,给人一种疼痛的错位感。梁毓书是袁国良最服气的人,也是他情感上最大的依靠,她用山菊般的坚毅、宽厚、恬淡、幽香抚慰他的灵魂。小说以陕北民歌、说书唱词和方言传情达意、渲染环境、烘云托月,展示了独特的陕北文化,也使作品更加鲜活有趣,更富诗意音韵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