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随穗
苏莹莹的散文集《苏家河的河》以一条河展开乡土叙事,打开了一幅宏大且细节饱满的乡村图景,在河流的时间中,以无穷尽的日常指向,隐喻了物象百态的内在样式,达到了文字所追求的目的。
文本,由此而成立。
乡土叙事是文本的底色
在现实题材的创作过程中,苏莹莹对乡村记忆中的历史发展秘密作了解读,对乡愁情结、乡音方言、传统节日等内容的书写,全景式地呈现了中国北方乡村记忆中,极具地域特色的风情风貌,也整理了碎片化的乡村历史。在某种程度上突破了家乡和景观的书写,比如《苏家河古石桥》《苏家河的河》《苏山清明》中通过鸟鸣、水声、窑洞和陕北山峁圪梁的书写,再如《背着太阳行走》和《龙抬头》中的四季耕作、岁时节令、农谚民俗等生态描写和深度解读,达到了当下国家倡导建设生态文化的层面,而这样宏大的视角全部在苏莹莹散文的细节中显现。
特别是文章中一些精彩的民间口述片段,如《闯灯场》中的秧歌唱词,《留住童声》里的童歌童谣,还有《二爷的“西游”》里的民间志怪传说等,给读者提供了丰富而多维的阅读提示。我在这本书中读到了《苏家河的河》是一条时间之河,流淌着万古不朽的时间密码,也流淌着古老而传统的农业文明;《苏家河的河》也是一条生态之河,流淌着祖先亲手种植的庄稼、树木和与人共处的野生动物;《苏家河的河》更是一个精神家园,这样的村庄和河流,村庄里的小河、故事等等,何尝不是现代人向往和追求的精神家园?
当然,《苏家河的河》归根结底是对家乡的深情回望和致敬,每一篇文章包含的情感,足以让人感动!
语言艺术的特色
《苏家河的河》的看点显然不是故事的叙述,而是富有智慧性的语言。语言是支撑一个文本最基本的要素,也是一篇文章成立与否的关键性基础,相当于我们修房子的地基。苏莹莹的散文语言表现出相当好的艺术感觉,其语言的准确度、多维度和辨识度等特点,足以让每一篇散文从同质化的写作中跳出来,显得生动而富有一定的艺术性。
苏莹莹能剔除情绪化的语言,让语言回归到语言本身的叙事功能,比较干净地去翻捡杂物,保持了自己个性化的语言特色。
在当下散文创作中,存在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我们习惯了给自己的语言添加很多不必要的附加物,给语言增加了负荷,成为累赘,让语言无法独立而行,致使语言模糊而缺乏辨识度,邋遢而失去纯净性,更使语言迟钝而达不到准确性。
苏莹莹的散文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阅读中,能感受到情感渗透在《苏家河的河》中,这不是情绪化语言能做到的,而是完全依靠透明化、平静化的语言功力所能达到的一种表达。
思想内容的特点
我们都知道,写文章的目的和意义是什么,当然是思想内容。
《苏家河的河》从书名就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一个村子的一条河。而这条河所承载的不仅是村里人与这个村子的前世今生,在我看来,更多的是文学艺术。
首先,本书的创作初衷是一个生态概念和生态书写。作品中所包罗的任何物象,无不与生态有关,可见我们的父辈们在这片土地上的生存状态中,天然地嵌入了生态理念。某种意义上来讲,给我们提供了生态启示。
其次,这是一部典型的非虚构写作的地方样本。整个书本中所涉及的人和事都有出处,全来自现实社会中。非虚构创作是当下中国文学很重要的一个文学体系,有很多作家,特别是散文作家投入到这个体系之中。因此说,《苏家河的河》难能可贵之处在于,它有意无意地进入到这个创作领域,完成了一次创作觉醒与实践。
最后一点,文化基因和自然人格化的审美呈现。记得在三十年前的一个青年作家研讨班上,肖云儒老师说,文化与人类的第一次心跳诞生。这一观点一直启发我到现在。文化是一种最具有破坏力和重构力的磅礴之力。《苏家河的河》中流淌的文化基因,是这方水土与生俱来的文化基因,比如《过大年》中描写的陕北乡村年俗年味,《又见炊烟》《外婆的江湖》中流淌的亲情密码和陕北原始的自然崇拜与信仰等,这就验证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古话。
从审美的角度去打量这条河和这本书,不难发现,被人格化的自然景物所蕴含的生态美学十分丰沛。而始终贯穿文中的河,不管是流淌在苏家河的这条小河,还是书本中的文字之河,都在精神原乡的原野上奔流着。现实之河与文字之河的相互辉映,形成了视觉和触觉的双重文学体验,给读者提供了既可折叠携带,又能舒展领略的审美可能。
《苏家河的河》是一条河,但它也是一场世事。这场世事中,河流是隐喻,被遮蔽的和敞开的都在河的隐喻中生生不息,并从未改变方向向我们扑来,让我们能真切地感受到这场世事的生动存在,如同一条河的正反面,我们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看到绵延不绝的水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