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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07版
发布日期:2025年12月05日
延河畔的秋日漫
张娇娇
  开栏语
  黄土高原的沟壑里,总藏着文明的密码。中共延安市委宣传部发起的“延州阅读”活动,恰如这史诗长卷中点亮的一盏灯——让窑洞的温暖灯火与新时代的书房之光交相辉映,照亮这座城市绵延不绝的精神年轮。
  图书是文化的载体,文字是精神的渡船。从今日起,杨家岭副刊开设“悦读延安”专栏,愿与广大读者一同,在字里行间触摸延安深厚的文化根系。让我们在这里,遇见黄帝陵的古柏苍劲、壶口瀑布的奔涌涛声;在这里,读懂成年的坚守与热爱、青少年的朝气与理想;在这里,让延安精神走出历史,走进生活,化作这片土地上可感可触的温暖与力量。
  愿每一粒文字的种子,都能落入黄土高原的褶皱里,生根、发芽,在岁月的滋养中,长成属于这个时代的精神森林。

  秋天这光景,在哪儿瞧着都舒心,但延安的秋,是独一份的滋味——清得透亮,静得安神,还裹着层实打实的厚重,像陕北老乡家里酿的米酒,初尝平淡,后劲却足得很。抬头望,塬上的树叶子开始泛黄,宝塔山的轮廓在秋阳下更清楚了,连延河水都慢了脚步,清凌凌的,映着天的蓝,看着就舒坦。咱延安人过日子,就认这份实打实的踏实,把这延安的秋味刻进骨子里,尝尝这独一份“延安秋味”。
  江南的秋总是潮乎乎的,像浸了水的棉絮,雾多雨也软,树叶黄得拖泥带水,像姑娘哭红的眼,柔是柔,却少了点筋骨。塞北别处的秋又太烈,风刮起来跟刀子似的,霜一打草木就枯得干脆,萧索得让人心里发紧。唯有延安的秋,刚好得很——天是朗的,风是爽的,连树叶黄得都不慌不忙,先从叶尖染开,慢慢铺到叶柄,像陕北老农坐在炕头慢悠悠抽着旱烟,一口一口,不急不躁。
  延安的秋,清得透亮。抬头望去,那天空蓝得没有一丝云絮牵绊,纯得像块刚炼就的蓝钢,铺在千沟万壑的黄土之上。风刮过脸,带着点黄土的腥气,吸进肺里不闷,反倒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涤荡了一遍,从喉咙到心口都透着亮。延河到了秋天就瘦了,水线退下去,露出河底白花花的鹅卵石,踩上去凉丝丝的,水光映着蓝天,泛着冷冽的亮,倒像当年窑洞里那盏煤油灯,不晃眼,却能照得人心明眼亮。两岸的白杨树,叶子慢慢黄了,枝桠疏朗起来,阳光穿过枝叶,筛下细碎的金斑,落在土路上,落在河边的狗尾巴草上,没一点黏腻的感觉,清爽得很。
  延安的秋,静得安心。宝塔山卸了盛夏的浓绿,换上浅黄和深褐的衣裳,轮廓愈发清晰,像个沉默的老伙计,蹲在山头上守着这座城,不说话,却自有分量。山里没了夏日的蝉鸣,只剩风过树林的沙沙声,偶尔夹着几声山雀的啾鸣,反倒更显天地辽阔。土窑洞依山而卧,黄土夯的墙被秋阳晒得暖烘烘的,门前的枣树枝桠伸得老长,红透的枣子挂在枝头,不声不响,风一吹,偶尔掉下来一颗,“咚”地砸在黄土上,在静悄悄的秋里,格外清亮。推开门进窑洞,光线柔柔和和的,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那些老日子里的故事,像藏在黄土墙的纹路里,不用多说,就等着人慢慢品。
  延安的秋,厚重得实在。风掠过山峁,卷起的不只是落叶和尘土,还有埋在这片土地里的记忆。枣园的早晨会结霜,霜花落在石桌石凳上,摸上去凉津津的,恍惚能摸到当年有人坐在这里抽烟、讨论事情的温度,那些关于家国的思索,就像这秋霜,清醒又坚定。南泥湾的田埂上,谷子熟了,金黄一片,穗子压得弯了腰,走过去能闻到一股熟麦的香气,这香气里都带着股韧劲——那是当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日子,是一镢头一镢头刨出来的希望。山峁上的梯田层层叠叠,被秋阳染成金红色,那是大地的收成,也是先辈们用汗水浇出来的踏实,这份厚重,不是装出来的,是岁月一茬一茬沉淀下来的。
  比起江南的秋,延安的秋是少了些许温软与柔媚,更多了股硬朗劲儿;比起塞北的秋,它少了些凛冽,更多了些沉静。它不像北平的秋那样兼容并蓄,却有着黄土高原独有的实在——清得干净,静得安心,厚重得让人心里有底。
  打小在黄土塬上长大,我是真喜欢延安的秋。它不是那种一眼惊艳的美,却似窑洞里泡的老茶,入口清冽,回甘绵长。坐在秋阳里,踩着落下来的白杨叶,窸窸窣窣,听着远处隐约的狗吠,就懂了这片土地的品格:不张扬,不浮躁,是刻在黄土塬里的厚实与韧劲,把最珍贵的东西都藏在骨子里。
  它耐得住贫瘠,黄土虽厚却不娇贵,春种一粒粟,就能在秋里结出沉甸甸的谷穗;它经得住磨砺,风沙吹了千百年,却把根扎得更稳,就像当年窑洞里的灯火,再暗也能照亮前行的路。它不挑环境,不慕繁华,只凭着一股憨直的倔强,滋养着一辈辈人,也沉淀出朴实、坚韧、不服输的底气,摸得着,看得见,就像脚下踩实的黄土,踏实得让人心里有底。
  延安的秋,是让人记在心里的秋。假若你来过一次,那清、那静、那沉甸甸的味道,就再也忘不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