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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磨
文/倪小红
  岁月轻轻划过指尖,许多往事便渐渐弥散在如沙漏般的光阴里面。时间会考验人的记忆,会沉淀最真挚的情感,时间也像一块橡皮擦,可以轻易抹去记忆,但它却不能擦去烙在心头的印痕。在时间流逝的长河里,总有一些记忆刻骨铭心,如童年情趣,少年情殇,乡思亲情。在我的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是院中那爿石磨。
  早年听父亲说院中那爿石磨是爷爷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从深山中放炮开山起出来的一大整块青石,请村里德高望重、技术过硬的匠人用了十天时间制作而成。后来父亲结婚分家,石磨分给了父亲。在那个年代,石磨是农家除了房子以外最大的家庭财产,是当家的重要用具,家家户户离不了。石磨就像耕牛一样重要,没有了它,就得低三下四地“求”别人,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儿。
  我家的石磨放在用土块垒砌的一米多高的圆形土台子上,石磨由两块圆形的磨盘组成,磨盘内有磨轴,而且上扇居中有两个洞,叫磨眼,是用来放粮食的,两扇磨之间的磨齿,是一钻子一锤子琢出来有规则的条纹,上下条纹默契合缝,粮食从两个磨眼里进入两扇磨盘之间,沿着纹理线向四周移动,在磨盘的转动中,就将移动的原料粉碎,这样反复几遍,直到磨成细面。
  磨面是力气活,在上扇磨盘的侧面凿两个洞,是带动磨盘转动的支点,推磨前要在支点上套上绳子,拿上一根长棍,塞入绳子套,一端搭在磨盘侧面,一端顶在肚子上,两个人一前一后,共同发力,磨盘就转动起来了。
  磨面是有技巧的,比如加工玉米面,一般第一遍不用在磨眼里插筷子或高粱挺杆,到了第二遍就要插几根筷子或高粱挺杆,插的筷子或挺杆越多,磨出的面粉越细。我小时候贪玩,为了赶快弄好,好出去跟玩伴玩耍,经常少插挺杆,结果欲速则不达,磨出的面粉太粗,再返工磨两遍甚至三遍是经常的事情。
  我与石磨感情最深,它就是我放学回家写作业的桌子,每每写完作业,我和小伙伴们学电影里的战斗情节玩打仗,石磨是最好不过的掩体。冬天的磨道是我们一伙孩子捉鸟的地方,等下了雪,鸟儿没了吃的,都飞到磨道上来觅食。我们用一个大筛子设陷阱,罩住过许多鸟,麻雀、野鸡最多。
  小时候,最喜欢看父母、哥哥推磨,总爱数着石磨转的圈数,一会儿随着磨盘的圈儿转晕,从来没有一个准确数。一次次推动石磨,一圈圈旋舞,石磨流淌着喜爱的谷物,丰富着那个年代,静静相随着岁月。轰隆隆的石磨声是我快乐童年最美的音符,敦厚、坚实的石磨研磨着沧桑岁月,将大山的淳朴渗入了石磨旁长大的农家孩子的血液里,成为镌刻到骨子里的坚强,在我灵魂的深处,流淌着……
  石磨不仅仅是一种加工粮食的工具,更是中华民族一种文化的积淀,是一枚特殊的印章,它还是人们逢年过节祭祀的对象。每年元宵节,父亲、哥哥和我,家里的男劳力都要为石磨供上些面食,磕头上香,祈祷来年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每逢结婚喜事,村里年迈的老人都要亲自为石磨披红上香,祈祷祖上有德,后代子孙开枝散叶,香火不断。
  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电器化的普及,电钢磨取代了石磨,与我们祖祖辈辈息息相关的石磨,渐渐地被老家人闲置起来了,石磨停止了咀嚼,停止了歌唱,悄然无息地退出了舞台,但它却承载着我们这一代乃至上一代人太多太多美好的记忆。
  石磨,是书写时代今昔变迁最凝重的文字,是珍惜今日幸福的主旨。石磨的转动是历史的回忆,扭动的身躯是不畏艰难的缩影,石磨像千年古树的年轮,记录无法言说的酸甜苦辣,吱呀吱呀吱呀,嚯嚯嚯嚯嚯嚯的声音是远古的诗歌,是永不磨灭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