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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失的年味儿
文/牛敏
  因为你知道既定的结果一定会来,就像过年,是一种绝对笃定的存在。
  大约是十几岁的时候起,总听大人说,现在年味儿淡了,当时不觉得怎样,反正是过年嘛,有一万个理由懒散,能养肥了胆子不写寒假作业就好,似乎忙里偷闲,就是过年的精髓。后来连过年的仪式也越发精简,不再为了年夜饭忙碌好几天、不再把新衣服留到年三十才穿、连对过年的期许都少了,才渐渐觉得丢了什么。
  究竟什么是年味儿呢?是热气腾腾年夜饭的满足感?全家围坐在一起的热乎劲?还是爆竹声声里的烟火气?似乎都有,但又不尽然。
  刚结婚第一次在婆家过年,感觉还是越乡土的地方年味也就越浓。家家户户不厌其烦地做些传统吃食,不在于贵,而在于费时费力,把香菇、豆干、黄花菜、胡萝卜、黑木耳等七八种食材备好,该过油的过油,该切丝的切丝,用作过年的一道“八宝菜”。几乎家家都做,讲究些的老人家还会相互交流品鉴:张家撒了芝麻,香一点;王家的菜味入得更透……然后博采众长做出自家的味道。
  婆婆做饭偏好火大油汪,炸丸子、烧鱼块是拿手菜,或者用大柴火灶炖一锅土鸡,热热闹闹地吃上一顿。而过年的传统菜色,总是功夫菜,老人们不怕花时间,有条不紊,不厌其烦。蹄膀炖到酥烂、口条卤至入味再蒸到胶质都出来,而一桌年菜,总是七份食材、八分时间、九成心意,才吃得出十足的年味儿来。大约是制作费时费力,成果才格外让人有满足感。
  年饭之外,连带着零食、水果,也处处洋溢着富足、丰厚的气氛:各种坚果是主力,最好要带壳的花生、瓜子、核桃,方便大家一边聊天一边剥壳,这才显得格外热闹。无论大人、孩子,都是有充足的理由懒散的,看电视或者打麻将,都因着“过年嘛”这样的解释变得顺理成章;脾气暴躁的人,也因为是过年的光景而拿出十分的容忍和耐心;走在街上,即使是不知道姓名、只混个脸熟的小贩,也乐于对他道声“过年好”。大家纷纷相信、也努力维持着一种和谐、积极的气氛。
  对于过年最早的印象,是在很小的时候,到了年三十下午三四点钟,大街上几乎已经看不到人影,巷子里隐约传来爆竹的声音,我站在自家门口的大路上等爸爸年集归来,远远地看见他骑着自行车的身影,走近些,竟然还有惊喜,他给我带了一只大红色氢气球。这大概是我有记忆以来最淡定的一次等待,因为你知道既定的结果一定会来,就像过年,是一种绝对笃定的存在。一切都准备停当,只等着时间到了,或许还有意料之外的惊喜夹杂其中。人们人为的给自己一个时间节点,作为一段时间的结束和新一阶段的开始。一年中似乎只有这一段,是无比妥贴安稳的。
  所谓年味儿,大抵如此,不仅在于物质的充实、仪式的繁复,还在于平淡生活中的一段穷讲究、折腾劲儿,在于亲朋好友甚至陌生人之间努力维持的真诚和友善,在于逐渐走远的某种理想主义的价值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