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我土生土长的家乡,52年前我从这里走出,如今年近古稀,故乡仍让我魂牵梦绕。
时光深处是看不见的流年,生命如水上漂浮的落叶,起起伏伏地随风而行。那些被阳光拉长的树影,那些欲罢不能时留下的点点泪痕与伤痛,使生命最真实的意义悄悄隐藏在枝繁叶茂的背后。
陶渊明《归园田居》诗曰:“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古往今来,眷恋故乡乃人之常情。穿越漫长的时光隧道,记忆中的黄龙故乡让我痛并快乐……
家乡黄龙县三岔乡云里府村,隔一条沟与洛川接壤,儿时记忆中的乡土人情、民风民俗与洛川很相似,连我的名字也是由洛川有文化的亲戚给起的。雷姓是村里的老户人家,早年村头雷家老槐树上常有喜鹊喳喳叫,当然也少不了乌鸦的骚扰。一进村,就是几户雷姓人家的传统院落,正面是砖箍的窑洞,侧面是磨面的石碾,另一侧种有桃树和花椒树。
八岁那年,我与同村几个小伙伴去5里外的三岔小学读书。一年后家里发生变故,三岁的弟弟在正月里突然得急病“没了”,一家人精神陷入痛苦。那年月村上不明缘由人“没了”的事儿远时有发生,于是“辟邪”“挪窝换水土”在故乡悄然而起。第二年,我家也搬迁到黄龙县城石堡街生产队,直到1962年我读初二,这段时间,我既经历了一段美好时光,又经历了人生最痛苦的日子。县城里不时地扭秧歌庆丰收、“除四害”讲卫生、勤工俭学种甘蓝、义务植树、西河钓鱼滑冰、游无量山、看黄龙豫剧,装矿石“盒子”听广播、小学毕业考全县第一、《延安报》发表第一篇报道,还有人民公社“吃大锅饭”、下地帮父母挣工分,在南河滩看枪毙犯人,不断开阔了我的视野,丰富了我的经历,提升了我的能力,许多美好回忆至今历历在目。但是,这期间灾难也接踵而来,父亲病故、我患克山病母亲再嫁,贫困依旧,困扰着青年的我。犹记得,正在读初一的我,一天突然心慌气短,不省人事,被学校急送县医院,检查诊断为克山病,这是死亡率高又很难根治的地方病。不幸中的万幸是发现较早,抢救及时,两个月后我转危为安,但被告知“大概能活到35岁”。“吃黄馍吐黄水,出门遇见柳拐腿”,那时黄龙克山病、大骨节病被编成顺口溜广为流传,地方病像瘟疫一样导致人心浮动、人口外流。尽管国家派来医疗队专家、政府积极组织防治,并实行危重病人医疗免费政策,但“下山换水土”、投亲靠友落户周边洛川、蒲城、澄合、韩城等地的仍有不少人家。
为了我的身体和前程,身单力薄的母亲被迫改嫁,她和继父虽无力举家搬迁,但在合阳籍语文老师李诚杰鼎力帮助下,“下山换水土”的梦想终于在我身上实现了!1963年我顺利转学到合阳中学读初三,次年毕业后考入陕西武功水利学校。
苦难也是财富,正是经历了这种种坎坷和磨难,我才“人穷志不短”,少了懦弱,多了骨气,以比别人多百倍的勇气和努力去奋斗。1965年,在南泽华等老师教导帮助下,我成为水校同级学生中的第一个共产党员,在担任校学生会主席和负责宣传工作中,注重“万事德为先”,大胆发挥文化创造潜能,为后来走向社会长期从事新闻专业和领导工作奠定了坚实基础。
离开病区“换水土”,通过改变生存环境和生活习惯,防治和消灭地方病,是被实践证明行之有效的一条出路,但也绝不会“立竿见影”。在走出黄龙病区的第三年,我的克山病急性发作,在西安市中心医院又一次住院治疗。在临近35岁“死期”那一段令人煎熬揪心的日子里,我每天都特别留意自己的身体情况,稍有不适都会心中发凉,可到了35岁身体并未出现什么异常,一晃45、55、65岁也都过去了,仍“平安无事”。体检结果证实,我原本“扩大”“率不齐”的心脏“无异常”,现虽有高血压、糖尿病,但确实不存在“慢性心力衰竭”,也就是说我的克山病早已不复存在了。
黄龙是生我、养我的故土,半个多世纪以来无论我走到哪里,心里都惦记着黄龙,那里有乡亲,有儿时的好伙伴,有地方病友,我也曾多次携家眷回黄龙探亲,亲眼看到改革开放以来,在县委、县政府领导下,黄龙故乡天更蓝了,山更绿了,水更清了,父老乡亲们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尤其是通过科学规划、预防为主、着力治本,改善山区人民的生存生产生活条件,提高全民健康水平,黄龙已经彻底消灭了克山病和大骨节病,我和妻子、孩子心里都有说不出的高兴!
俗话说“人活七十古来稀”,明年就到古稀之年的我不服老,有信心、有底气延年益寿健康地活着,能多回黄龙几次,多看看黄龙的新变化!
雷明德